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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第1页）

心远的话简直像斧头一样劈开了一个血淋淋的伤口，露出了洛妍一直逃避的真相。她不由捂住了脸，半响才低声道，&ldo;你说得对，我想救的不是她。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我以为我救了她，至少能证明，即使是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我也可以改变一点什么。对于我来说，救了她，就是救了我自己。&rdo;

&ldo;我现在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恨我的父皇，我从来没有这样绝不原谅、绝不遗忘的去恨一个人，恨到他死，恨到他化烟化灰我都无法停止……原来，我恨的也是我自己。虽然我没有故意去害死一个人，我没有想过要让别人的牺牲来成就我的权力和享受，可我没有办法否定，事情的结果却正是如此。因为我是大燕公主，我已经选择了维护皇帝的名声和皇室的荣光。&rdo;

&ldo;那些死去的人，就算不是为了我而死，也是为了这所谓的名声与荣光而死，我不能忍受自己所享受的一切，底下是这样肮脏和残酷，所以我只能假装这一切都是某个人造成的，假装我不是同谋，不是这盘血肉大餐的分享者……真可笑，心远，你告诉我，我怎么会这样虚伪？宇文兰珠说得对，我就是伪善！&rdo;

心远的眼里充满了悲伤，&ldo;你不是伪善，你是太认真，我说过，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在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里，你是最好的公主，是守护这个国家的人，你不应该这样怪自己，因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rdo;

洛妍尽可能的微笑，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ldo;可是你也说过，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至少不完全是这个时代的人。&rdo;

&ldo;我不能假装说，这一切都是合理的，都是对的。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东珠，我的库房里藏了好些东珠，可是我几天前才知道，为了年前上贡时采到最好的东珠，每年冬天都有无数女真人活活冻死在黑龙江里！这些东珠上面，有那么多冤魂……我能做什么？我能让大燕的皇室贵族从此不要东珠了吗？还有，即使没有东珠，我穿的，我吃的，我用的，我怎么知道每一样背后有没有这样的故事？&rdo;

&ldo;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你住在重阳宫的时候，生活得那样精致舒适，可是住在我这里，却过着苦行僧一样的日子，只要粗茶淡饭，不要任何人伺候，不要我给你准备任何东西。是不是因为你早就明白，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太不公平，你不会去改变它，却也绝对不会参与进来。&rdo;

&ldo;可是，我已经是这个游戏里的人了，我爱的人，都是这个游戏里的人，我没有办法退出，也没有办法再往前走，我该怎么办？&rdo;

看着洛妍低下头，眼泪一颗颗的落在桌面上，心远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疼痛：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可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却觉得宁可看见她像以前一样懵懂无知的斗志昂扬，而不是这样绝望无助。他甚至无法说出那句已经准备了很久的话，&ldo;你可以跟我走。&rdo;

&ldo;其实你的这个问题，很多年前有一个人早就问过了。&rdo;沉默良久，心远终于还是缓缓开口。

洛妍猛的抬起头，&ldo;是谁？是不是……飞公主？&rdo;

心远点了点头，&ldo;是她，我看过她的手札。她里面有一段话我记得很清楚，她说，来到这个世界，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被流放到孤岛上的游客；后来，她觉得自己是个开发者，是个魔术师，可以把孤岛变成另一个模样……&rdo;

&ldo;再后来，她才明白自己到底是谁，她是堂吉诃德，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拿着自己那杆并不结实的铁枪，去挑战这个时代的大风车！&rdo;

&ldo;可是到最后，她才明白自己还是想错了，她并不是堂吉诃德。因为她已经成为自己最痛恨的东西的一部分，她就是那个风车！她说，也许每一个真正清醒的穿越者，都是以担任堂吉诃德为开始，到自己成为风车为结束。&rdo;

&ldo;还有你们的圣皇燕太祖，晚年的时候，他也很痛苦。他眼看着自己规划的蓝图慢慢走形，他制定的政策在被慢慢扭曲，官吏依然贪污腐败，底层百姓依然挣扎求生，他改变不了这一切。&rdo;

洛妍心情奇异的平静了下来：原来她不是第一个感受到这种痛苦的人，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ldo;难怪飞公主会选择……燕太祖后来怎么样了？&rdo;

&ldo;他没有离开，一直在皇位上坐到了最后一刻，只是遗诏不棺不椁，不封不树，让他裸体下葬，归于尘土。&rdo;

洛妍不由一惊，这里面包含的不仅仅是对死的豁达，也许还有一种无法排遣的自我厌弃吧？&ldo;可是我记得大燕的皇陵……&rdo;

&ldo;对，这份遗诏根本就没有公布，继位者大概觉得他是疯了，那位希望尘归尘土归土的燕太祖，他当年苦心制定的国策如今已经被后来者废除得差不多了，可他早已腐朽的尸骨依然在你们宏伟的皇陵里接受后人的祭拜。&rdo;心远讽刺的微笑起来。

洛妍默默的出了半天神，突然问，&ldo;大燕，什么时候会对大理出兵？是不是，在我离开之后很久？&rdo;

心远怔住了，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ldo;你怎么知道&rdo;。

洛妍低头淡淡的笑了一下，&ldo;今天，在看那个女犯前，三哥对我说，要我把《京报》的慈善拍卖做下去，说这样大燕国库五年之后就会有足够的银两。还说，要我多登些大理官员腐败、民不聊生的故事。我这才醒悟到，大理太子段誉的亡国之君原来会是这样来的，原来是我的哥哥，让他成了亡国之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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