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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的人,也是认识但不得,想认识而不得。——还是因为这样的吧:想做许多事,只发现能做什么事,终于又做不了什么事。

(所谓人事,人与事,是指平衡下的例如娱乐与工作,精神与生活。当我看不见那平衡之外的端点时,孤独便开始生在了我年轻的躁动与安静中——是处在矛盾中的躁动与安静。)

做什么事?当然是与孤独联系着的事。孤独的事在小公园里发生得太普通,太不起眼。例如,他孤零零地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个湖边的杜梨树下,盯着微波荡漾的水面发愣。一会儿又眼神迷离地四处张望身后来往的人们,或是坐在双人石凳上互相亲昵的情侣的背影。时光跟随着人们来回匆忙或悠闲的脚步声清晰地游走。不知不觉,天色由明转暗,但近段时间任何书都读不进去的他还是固执地坐在那儿,一动不愿再动,生怕这幅包容了自己的图画会消逝不见……但是想要执着地存在,目的是什么呢?是为了不孤独吗?孤独的事本身就是为了不孤独吗?

我想这是无法辩解的。或者本不应该存在“目的”一说,对孤独而论。没有谁做什么事会为了孤独,同样,他沉陷孤独地不觉中,是为了不孤独么?

在一座忙乱又喧闹的小城之中,有一处像海上孤岛似的公园地方,那里面有一个年轻人常常坐着(坐在其中,忘己忘物)。现在你大可以想象,那座长满参天林木的孤岛在喧腾的大海中间,那个孤独的人在沉静而不安的公园中间;周围天色人群变幻不定,而一个倔强的他始终在一边独坐,从天明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明。……无论怎样,他都是无言孤单的,而你看着无言的他,你看着那个特殊的小岛,你看着所有这一切,你该想:这是何苦呢,让深刻地孤独深刻成一种感伤甚至感动?

我自己也这样想过自己,似乎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地想过自己。但终至于这样的反应;这样的反应,有没有改变的余地呢:

我摇摇头,心想自己期待的那个柔软的声音何时能清晰地凸显呢——“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热闹的街道,我站在那儿,茫然地看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年轻活跃的男女,漂亮神气的脸庞,神色各异,但他们将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他们已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不知道,冬日孤寂的夜晚,我不想钻进被子睡过去,只在眼前幻现着陌生男女不同的脸庞。醒着的夜我每一次渴望走进那些人,但每一次又都无疑只在他们表面轻轻掠过,不留丝毫痕迹。你不知道,在梦也似的感受中,我得到一个真正的消息,关于一个美丽女孩的生命独舞的孤独。我深深沉思在这个永远更新着的消息里和事实里和感觉里。那个消息,那个事实,不是别的,就是整个的我。

于是于我只剩了感觉。

那个美丽的女孩轻轻对我说:“你永远不会懂,我的心是一只沉默的贝……”在我的感觉里——准确来说,是错误的感觉——拥有一颗像贝一般沉默的心的她,没有远离这个人间。美丽的女孩她还活着,久久活在我的意识里,与别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

好像我因此不再孤独了,现在。现在,让我来看看之前的我——他的那些倔强想法吧。他曾是怎么想的呢,在那过分孤独的时候?

见惯的画面是:公园里这儿那儿的年轻情侣,步行街上结伴而逛的男女,而我不会不以好奇地眼光打量他们。既而绝对地相信两个人走到一起是不容易的。因为两个人能走到一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我习惯做容易简单的事。所以最后我只会为他们庆幸,祝福。虽然我也有想过试过,远远地记住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可一旦想象到我跟那个女的可能的情形,顿失力气和想象力。——倒不是我缺乏自信,可能只是时机还没来到,很可能只是我这面的原因:我还没有准备好!

这时,该那句温柔的话语响起,从而凸现那层意思在我的心间:“你不知道,一辈子单身有多……”——是因为孤独吗?

极小的可能却被我无端地放大,造成偏激的想念——

我曾经反复梦想那个温柔的声音——讲不下去的她该来自一个孤独但可爱的女孩。而她就是那唯一的理解我的人。

我也曾深陷于“阴谋”的猜忌中——我幻想,我想要记住某人身影的那个女孩,某一天不再跟她的女朋友并肩走在一起,而是在一个高大英俊的男生怀里偎着,谈笑着走过她的孤独。因此,我就相信了所有的呼喊、求救都统统没有回应,都统统是在构成一场阴谋,关于孤独的一场阴谋。而报复一场阴谋的唯一方法就是把这个人质——我自己杀死。

…………

总之,一切出产皆因孤独。(包括想法)

然而,一切不停皆生孤独。(包括行为)

至少生了我的孤独,和孤独的我。

我想,现在,我不要孤独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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