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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第2页）

纳兰峥说不好此刻心绪，只觉一个劲地想落泪，含着哭腔道：&ldo;父亲，多谢您……&rdo;

公仪歇笑了一声，紧接着又叹了口气，起身到她身侧，伸手轻拍了几下她的背，如哄毛头小婴一般。

纳兰峥却因此番动作哭得更厉害，哑声道：&ldo;父亲，珠儿此生去得早，不得侍奉您与母亲膝下，是珠儿不孝……您往后要好好的，母亲也要好好的……&rdo;

她苦苦挣扎多时，不论如何选择皆是痛苦。最终抛却大义，自私了一回，接受了湛明珩待她的好，接受了他对父亲的宽恕与保全。只愿父亲历经此劫后能够与母亲隐身山水间，安安稳稳颐养天年。

公仪歇点点头：&ldo;你安心罢，知你在别处过得很好，我与你母亲也就万事都好。行了，珠姐儿，回去吧，父亲该醒了。&rdo;

她微微一愣，偏头便见湛明珩不知何时已悄然步至父亲身后，将一枚银针刺入了他的后颈，随即在他歪倒的一刹牢牢搀住了他。

的确该醒了。

她也该醒了。

纳兰峥忙起身跟着去扶昏倒的父亲，和湛明珩一道将他挪去了床铺，随即垂眼望他许久，一面拣了巾帕拭泪。

湛明珩见她这般，伸手抱了抱她：&ldo;洄洄，多谢你。&rdo;

她摇摇头：&ldo;是我该谢你。&rdo;

他撩起她面前黑纱一角，捏了一下她的脸蛋道：&ldo;好了，你先回承乾宫歇息，若是晚了便自己用膳，我大约要迟些时候才能来。&rdo;

纳兰峥晓得他要在此地等父亲醒来，尽快翻供，故点点头，含着浓重的鼻音道：&ldo;你莫忙昏了头，倘使戌时不归，我会叫人来捉你的。&rdo;

湛明珩笑了一声：&ldo;好，我会赶在戍时内回宫，井砚就在外边等你，我不陪你一道了。&rdo;

她点点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父亲，继而深吸一口气，往外走去。

纳兰峥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的一瞬，&ldo;昏睡&rdo;在床铺上的公仪歇缓缓睁开了眼。

湛明珩毫无意外之色地瞧着他，略几分尊敬地道一声：&ldo;公仪阁老。&rdo;

公仪歇的眼底这才翻涌起浪cháo来，却只片刻便复又归于平静。他伸手将后颈的银针拔去了，坐起身来。

湛明珩的确叫人与他讲了黄粱酒的故事，可他本不信世间有此物，加之两次银针皆未起作用，便从头至尾皆知自个儿并非身在梦中。

起头一次，他道是施针之人出了错漏，故而刻意装睡，等候下文。第二次是他心甘情愿假意中招，配合湛明珩，顺利支走纳兰峥。

事已至此，不必问，他亦可断定，湛明珩是有意令他清醒的。

他缓缓下了床铺，起身时略几步踉跄，似乎欲意行礼。湛明珩抬手虚扶一下他：&ldo;不必守礼了，您想问什么便问吧。&rdo;说罢再将手负回了背后，微微侧过身去。

公仪歇点点头，一刹间沧桑得如同过了十年，丝毫不复往昔阁老风华。这一刻，他似乎只是个平凡的老人。

他哽咽着道：&ldo;太孙妃……她真是，真是罪臣的珠姐儿？&rdo;

湛明珩闻言并不意外，他正是欲意叫公仪歇猜得纳兰峥身份，才当了他的面，与她交代了那几句话的。但即便不是装睡时听闻了此番对话，凭公仪歇之能，一样能猜得蛛丝马迹。

他不过是为谨慎起见使了双重手段罢了。

公仪歇既已知晓此非是梦，第一反应便该思考纳兰峥究竟是谁。或者是因了那盘棋与后来的几句言语试探，或者是他曾在两年前于公仪老夫人临终病榻前听过纳兰峥的声音，或者是当年落水那桩事，再或者是旁的什么。总归他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湛明珩&ldo;嗯&rdo;了一声：&ldo;她落水当夜便投生在了魏国公府，我知晓此事是在不久前，顾侍郎却比我早两个年头，他未曾告诉你，想必是误会您不曾替她伸冤，唯恐此事传出去会不利于她。&rdo;

公仪歇当年不是未有机会知晓真相，却因其间误会层出不穷，令他无端失之交臂，最终致使了如今的种种恶果。

&ldo;池生做得对，连珠姐儿的母亲也如此想我，我又能怪得谁。是我这些年做了太多不光彩的事，羞于给人知晓。&rdo;他说及此一顿，惨笑了一声，&ldo;都是命……！&rdo;

千丝万缕的心绪，归结至终处，只剩了一句&ldo;都是命&rdo;。

湛明珩似乎也苦笑了一下。大概真是命吧。他与父亲也好，公仪歇与纳兰峥也好，顾池生也好……哪怕有一人作了不同于当初的抉择，湛远邺的阴谋，或许就可不攻自破。可他们却身在此命局当中，皆未能逃脱。

他默了默道：&ldo;您并非羞于给人知晓，而是不愿万一事败，连累他们罢了。公仪阁老，您是一位好丈夫，亦是一位好老师，更是一位好父亲。您独独未曾做好的，便是一位臣子。您此生不负桃李，不负妻室，不负儿女，却负了皇祖父，负了湛家，负了大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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