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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第2页)

方母想了想,点头答道:“端儿自他父亲死后,全家母子三人,一个衰病,一个幼弱无知,又在仇家势盛,奔走逃亡之际,仰事俯蓄,全仗他一个小孩子家支撑。虽有司兄照应,这些年来也着实难为了他。环儿去不去我倒不怎样,假使银发叟老仙连端儿也一齐垂青,我还是真有些舍不得呢。”雷春道:“我看端世兄资质、德行。聪明,除裘世兄外,他们三人全都弗及,早晚定成大器。也许仙人暂时相弃,说不定是为顾全他的孝道呢。”

铜冠叟道:“聪明人最难得的是行事浑厚,端儿即兼有之,前途决不会错。适才本打算嘱咐元儿上山拜师之事,被猿仙带了灵姑前来,将话岔开,也没和他说完。别的好办,这金鞭崖四面陡空,下临绝壑,似一支金鞭倒插地上,除了飞仙剑侠,连小弟平时自负学有轻身功夫,也难飞上,这上去一层,倒难得紧呢。”雷春一听崖势如此奇险,见满天霞绮,斜日犹未西沉,便想绕到后崖看看,顺便代元儿踩踩道,有无别的捷径可以攀升上去。方母自从移居金鞭崖下,病好以后,至多只在小弟兄三人出门樵猎未归时,行至洞外,倚门闲眺,从未远行。闻言乘着酒后余兴,也要同去。当下雷春与铜冠叟在前,灵姑便去搀扶着方母,顺山涧往崖后绕去。

那道绕崖的涧深有千尺,如带盘绕。宽的地方有数十丈,最近处相隔也有十来丈宽阔。常人到此,休说攀升那崖,便是这道又阔又深的山涧也难飞渡。绕走约有四里多路,才到了崖后。一眼望见对崖上洞穴甚多,壁间满生着许多薛萝香草,古藤异花,红石苍苔,相间如绣。正要前行,后面众小弟兄也追踪赶来。再走没有多远,便是一座排天削壁,将去路阻住。

铜冠叟道:“我们因家在那边,所以管那边叫前崖,其实这里方是崖的正面呢,我们是由东绕来,如从西走,不但对崖难以飞渡,便是崖这边的形势也是其险万分,有的地方竟要提气贴壁而行,方能勉强过去。朱真人所种的几株仙草,便在那崖的下半截。听说以前这前崖原有一根天生的神石梁可通对崖,直到崖顶宫观门前,后来被朱真人将它移去,从此仙凡路隔,不许常人间径了。”

雷春还要从回路绕向西南,看个全豹。铜冠叟因方母新愈不久,路太险,便命方端、方环先陪了方母回去。灵姑仍旧抢着搀扶方母而行。

雷春父子,铜冠叟父子师徒一行五人,往西绕行没有多远,便到元儿那日受伤坠崖之所。雷春见前面不远,涧路越窄。岸这边的崖渐渐向前斜伸,仍朝对面拱揖。漫说人行不能并肩,若非武功精纯,善于提气轻身的人,简直休想过去。

五人正要鱼贯前进,忽见对面崖凹中飞出一团浓雾,雾中隐现一个赤身少年,手里捧着元儿那日所见的仙草,正待破空飞起。元儿一见,方失声惊叫道:“那不是像甄大哥么、怎得到此?”一言未了,猛听铜冠叟大喝道:“大胆妖孽!擅敢来此盗取仙草。”说时,手起处,十二片连珠月牙甩镖早随声而出,直朝雾中人影打去。众人因是游山玩景,除铜冠叟这随身不离的十二片月牙甩镖外,俱未带着兵刃暗器,听铜冠叟这一喊,匆匆中都打不出主意。毕竟雷春是个会家,一听那是盗草妖人,随手往石崖上一抓,便抓裂下来许多碎石砂砾,运足硬功,也向烟雾中人影打去。这时,雾中人影业已升高。司、雷二老所发的暗器、石块俱是力沉势疾,百发百中,何等厉害,谁知一沾烟雾外层,便即坠地。眼看那雾中人影在空中微一旋转,便疾如飘风,在夕阳影里往西北方向飞驶而去。

铜冠叟知朱真人仙草业已被妖人盗走,追赶不上。再往对面崖孔中一看,仙草生根所在,浮土零乱,陷有一个数尺方圆的深穴。穴旁倒着一个乱发纠盘,面相凶丑,赤足草履,身着戏衣,似僧非僧,似道非道的妖人,业已被腰斩成了两截,鲜血流了一地。那洞正当西照,阳光斜射进去,看得分外清楚。

众人见仙草被妖人盗走,却无人追敌,俱猜不出是何缘故。司、雷二老正打算飞身过去观看,崖顶一道白光匹练般射下来,直达对面崖洞之中。光敛处,现出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只见他一到,便将那妖人尸首提起,掷人仙草生根的穴内。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白玉瓶儿,倒了些粉末下去。再取身旁剑鞘,将浮土,石块一齐弄好,用脚踏了踏,便要往上飞起。

铜冠叟认出少年是那日与纪登在崖前闲话,从崖顶上喊走纪登的小孟尝陶钧,也是矮叟朱真的门下。见他做完了事要走,忙高声喊道:“陶兄暂留贵步。适才我们曾见一驾雾妖人,将朱真人仙草盗走……”还要往下说时,陶钧已接口道:“适才妖人,便是铁砚峰鬼老所派来的,共是两个:一是他役遣的生魂;一是他门下弟子程庆。只那生魂,家师因他受妖法所制,事出无知,没有伤他。程庆已被真人飞剑所斩。因家师不久要赴峨眉,应妙一真人之约,仙草已于前日移植。生魂盗去的乃是赝本,另有一种妙用,此时不便细说。裘师弟大后日上山拜师最好,到时自有能人接引他上崖,无须愁虑艰险。现奉家师之命,另有他事要办,再行相见。”说完,依旧一道光华,直飞崖顶而去。

元儿见陶钧剑术如此精奇,好不欲羡。暗忖:“自己将来不知可否练到这般地步?”

陶钧去后,方环、灵姑也已送了方母赶来。这时已是日薄崦嵫,瞑烟四合,铜冠叟因山路大险,天黑难行,晚餐时候又到,提议回去,明早再陪了雷春游赏。当下,大家循着原路回转。

元儿到了洞中,见方端正在整理饭食,将他拉过一旁,告知适才之事,说起那生魂竟与甄济形态相似,只可惜被烟雾笼罩,没有看得十分仔细。因与陶钧初见,长者在前,未敢动问。前日师父到夕佳崖去接,曾见他的题壁,有去铁砚峰之言;陶钧又说那生魂是受了铁砚峰妖人鬼老的役使,看起来一定凶多吉少,甚是忧虑。方端为人情长,闻言也甚难过。元儿心念甄济的吉凶祸福,连饭也未曾吃好。他这里情切友声,却未想到甄济心已大变,正在一心图谋他的铸雪、聚萤双剑,日后生出许多事来,这且不提。

原来甄济自从那日在夕佳岩与元儿分手之后,独个儿坐在岩前大石上垂钓。心想:“食粮已绝,水势仍然未退,元儿一些也不着急,却想在那幽暗昏沉的古洞中寻找出路,岂非在那里做梦?”又想起:“两口双剑偏生被他得去,剑又是双的,不能分开,自己年长为兄,又不好意思跟他硬要。”越想越烦,小鱼始终没钓上一尾来,正在烦闷之间,猛又想起:“水老不退,何时是了?元儿那两口剑砍石如粉,崖上有的是大木,何不砍下两根,削成独木舟,撑也撑它出去,干困了这么多时候,竟未想到这一层。”见天已快黑,元儿还没有回来。甄济越想越烦,由烦又想起元儿性情执拗,不听话的可憎。恰巧腹中饥饿,一赌气,把剩的一些饼饵取将出来,就着山泉吃了个饱,仅留了少许,给元儿晚餐。准备明日再打主意,暂将当晚度过去。

吃完已是黄昏月上,仍没有见元儿回转。甄济虽然天性凉薄,顾己不顾人,毕竟与元儿是中表至戚,又同在患难之中,不由起了疑虑。趁着月色还好,便往崖顶上去找寻元儿下落。上到半山,天光还是好好的,眼看离崖顶只有半里之遥,忽然起了云雾,一片溟濛,哪里还分得出道路。甄济喊着元儿的名字,高叫了几十声,没有回音。知道上面这条异路异常险峻,就到崖顶,再往元儿去的山洞,更是其险异常。有月光照着行走,还得留神,这样云雾昏沉如何敢轻易涉险。又想那日洞中所遇的怪鸟何等厉害,元儿平时也颇精细,此时不归,凶多吉少。如在洞中遇险,自己赶去,岂不又饶上一个?况且山路云封,也委实无法再上。少时下面再起了云雾,岂不连自己归路也都阻断?那时上下两难,反而不美。

甄济想了想,仍以回去为是,当下急忙寻路下山。下没多远,果然云起,心里还暗自庆幸,却不想他只因一时私心过重,不特误了大好前途,还将一生葬送。假使当时甄济情切友声,念在元儿是骨肉之亲,又有同盟厚谊,甘冒危险,死活都要寻找元儿的踪迹下落,当时元儿正在洞的深处,用双剑开路,晶壁也没有倒塌,前洞路已开通,正好遇上,或是二人通力合作,同达金鞭崖;或是将他劝回。也不致闹得日后误入旁门,身败名裂了。这也是甄济为人机诈寡情,命中注定,且不提他。

甄济到了夕佳岩前,心中仍存着万一之想,盼元儿回来。直等到月斜参横,崖顶云雾越来越密,终无动静,这才绝了望。回洞后,一夜也未睡着,早起将昨晚留给元儿的一些余粮匆匆吃完,出洞见日光满山,拔步往山巅便跑。一路察看形迹,高喊元儿的名字,循着那日所去路径,寻到所遇怪鸟的古洞。先还恐洞中有甚怪异,不敢进去。后来一想,自己独困荒山,形影相吊,在这绝粮之际,多有一人作伴,到底比较好些,倘或元儿仅止受伤,不曾身死,困在洞中,正在待救之际,如不入内救援,良心上也大说不过去。踌躇了一会,决计入洞探个下落。

当下甄济用剑砍了许多枯枝,用细藤扎成火把,取出身带火石点燃,取出佩剑,纵到洞前崖石之上,先往下崖深壑里仔细一看,仍是看不出一些迹兆,试探着进洞一看,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俱无。知道荒山古洞多产精灵,还不敢出声呼喊,以防惊动。及至又走有里许多路,行经元儿那日斩落怪鸟铁爪之处,仍无动静。前行不远,洞中渐亮,不用火光也能辩物。再走一节,便见四外晶乳纷列,折断零落,到处皆是,时有钟乳坠地之声,古洞回音,甚是清脆。仔细一看,有许多晶乳俱是兵刃砍断,又看出地下脚印,知是元儿所为。虽然事太冒险,也颇佩服他小小年纪,胆气过人。从钟乳中循着脚印,穿行了一阵,看出洞中不似有甚精灵盘踞,这才多着胆子,喊了一声:“元弟!”

这时洞中腰业已坍塌,壁间晶乳大半震裂。这一喊不要紧,那些砍断还连的晶乳受了回音震荡,到处纷纷断落,尘沙飞扬,铿锵哗啦,响成一片,余音往复激荡,半晌方止。甄济如非身手矫捷,有好几次差点被碎晶打中,甄济不由大吃一惊,忙择了一处空旷地方站定,哪敢妄动。心里暗骂元儿胆大妄为,闹到这般结果。但也不敢再喊,因地下脚印和晶林中剑痕时常出现,算计元儿踪迹必在洞的深处,只得再往前走。走没有多远,地上脚印忽断,又见晶砂如粉,杂着许多碎晶乳,将去路填没,地面上不时发现很深的裂纹,也看不出那洞坍塌的日子。心想:“如本已坍塌,元儿必到此遇阻而回;如是新塌,必葬身其中无疑。”想起素日共同患难之情,不由也有些心酸。

甄济最后委实无法前进,暗自祝祷道:“元弟呀,元弟!只因你不听我良言相劝,执意要来洞中探道,如今也不知你生死和下落,倘若你死在此地,我的心力业已尽到,休怪我心大狠,不来管你。”一面寻思,便往回路行走,心想:“洞中食粮,连饼饵俱都吃完了。昨晚吃时没饮热水,晚间还直翻心,还直翻胃,今日并此而无之,仅剩一些糖果。再寻不着吃的,恐怕要以草根树皮度日了。”且行且思,快出洞外,猛想起:“那日曾见几只兔子,虽可惜被元儿放走,但兔窟必在左近,何不寻它一寻?只要寻到,又可苟延残喘。”人在急难之中,一有生机,立时精神一振,忙着出洞,纵向崖上,去找兔窟。草根树隙全都寻遍,连兔毛也未见到一根,人已是饥疲交加,万般无奈,只得寻路下山。沿路掘了许多草根嫩芽,准备拿回去,用水洗净煮了,将就度过一顿再说。

下山时,无心中发现一条好的山径。顺径走到山腰,猛一眼看到草际里伏卧着一个似猿非猿的黑东西,满身泥泞,似在伏地熟睡。甄济也是饥不择食,不问青红皂白,纵上去,手起剑落,噗哧一声,扎了个对穿。那东西却连一动也未动,鼻间忽闻奇腥刺脑。翻过那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周身黑毛,似人非人,似猿非猿的怪物尸首,胸间烂了一个窟窿,头脸俱被蚊蚁侵蚀,腐烂污秽,臭不可闻。甄济这才恍然大悟:第一晚宿夕佳岩洞,半夜里元儿所斩的怪物,便是这个东西。怪物尸体一发现,算计这东西必不止一个。想是巢穴邻近,又为水所阻,往洞中避雨,吃了元儿一剑,负伤坠崖,逃到此地,伤重身死。甄济肉未吃成,臭得直恶心。只得将拾来的草根嫩芽,带回洞中,洗净煮熟,勉强吃了。

第二日一早,甄济即起身,用剑砍断了一根树木,削去枝叶。又折一枝竹竿当篙。重新掘了些草根嫩芽,饱餐一顿。本想当时坐了独木舟就走,无心中一翻元儿行囊,看看有甚可带之物,一眼看到许多纸笔。心想留几行字,作一纪念,偏偏寻不到墨。一赌气,索性连笔也不用,拾起一块枯炭,将自己如何被困荒山,以及日久绝粮,元儿深洞失踪,遍寻不遇之事,一一写在洞壁上面。写还没有一半,猛听脑后风生,未及回头注视,一条带毛的黑影已从颈后直伸过来。立时眼前一黑,颈间一阵紧痛,便已失了知觉,晕死过去。等到缓醒转来,耳听啁啾之声吵个不已,四肢到处作痛。睁眼一看,手脚已被敌人用细藤绑紧,身子卧在崖前一块大石上面。面前坐卧蹲踞,围着十多个浑身黑爪,枭面蓝睛,手如鸟爪,似人非人的怪物,形状与昨日所见怪尸一般无二。为首一个,正指着自己啁啾乱叫。鼻端又闻一股奇臭,倒转脸一看,昨日所见那具怪尸,已被这些同类抬了下来,放在离身不远的地上。知道这伙怪物一定疑心那怪物是被自己所杀,前来报仇。自己落在怪物手内,双方又言语不通,没法分解,必遭怪物的爪牙所害无疑。

正在心惊胆寒,忽然一阵狂风从西北方吹来,立时愁云漠漠,阴雾沉沉,满山林木声如涛涌。风沙中望见前面不远,站着为首的一个怪物,离地约数尺远近,张开一张血也似红的怪嘴,蓝眼夹夹,伸开两只鸟爪,正在作势向自己扑来。甄济把眼睛一闭,喊得一声:“我命休矣!”满以为转眼之间,身落怪物口中,任其咀嚼。猛又听狂风中有一种极清脆的破空之声自天而下,接着便听怪物悲啸奔驰之声,纷纷骚动,没有片刻工夫,风息声止,群噪悉停,身上却未受什么新的痛苦。微睁眼皮一看,面前那些身长黑毛的怪物全都聚齐在一株大树下面,树侧站定一个身材甚长,头梳双髻的道装童子,手里拿着一根形如怪虫的长鞭,不时往那些怪物身上打去。那些怪物好似对那道童怕到极处,个个跪伏在地,一任道童随便乱抽乱打,休说不敢妄动,连大气都不敢出。甄济一看,知道自己已有了生路,随即高喊:“仙长救命!”那道童任他号叫乞哀,也不做理会,仍然打那怪物。打了有半盏茶时,才算兴尽。用那条蟒鞭在地上划了一个大圈子,口里喝得一声:“孽畜!”那些怪物便乖乖爬起来,怄偻俯身往圈中走去,互相挤作一堆,吓得浑身乱抖。

道童将怪物都赶进圈去,才缓缓往甄济身前走来,只管朝甄济上下打量,也不解绑。甄济见那道童生得又瘦又高,两颧突出,鹰鼻浓眉之间生着一双三角怪眼,看上去形态甚是凶恶,一望而知其决非善类,偏偏一则求生心切,二则见那道童有伏怪之能,不但没有厌恶,反倒一心崇拜,把仙长叫了个不绝口。

那道童望着甄济,待了一会,忽然狞笑了一声,走近身来,用手一指,甄济身上所绑的细藤便即寸断落地。甄济起立,重又跪倒,谢了救命之恩,并求援助脱困,道童指着那具怪尸问道:“这东西是你刺死的么?”甄济不知道童心意如何,便将经过实说了。那道童听说元儿要去金鞭崖投奔矮叟朱梅,脸上顿起惊诧之容,便问元儿如何走的。甄济见道童面色不佳,忽然灵机一动,隐起元儿探洞一节不说,顺口编了一套谎话。假说那日因为绝粮,命元儿上山打兔,看他行至半山,忽见一道光华闪过,后来便不见他回转等语。

道童闻言,便问:“我意欲带你往铁砚峰去见教祖,可愿去么?”甄济已看出那道童不似常人,不敢违拗,忙答:“愿去。如蒙引进收录,尤为心感。”道童听甄济愿随自己同去,方才有了喜容。甄济心中始终舍不下元儿所得的双剑,猜元儿如若葬身洞中,那剑必也埋藏洞中,只是再说实话,前言不符,又恐道童生心夺去,只好暂时作罢。更恐元儿万一未死,不知自己去处,便说自己还要往洞中去取所用的一口宝剑。

甄济回到洞中,用木炭写了自己得遇异人接引,要往铁砚峰去,元儿如回来见字,可往那里寻找等语,还未写完,猛想起铁砚峰这个地名甚生,不知在哪座名山之内,即便元儿来此,见了题壁,也难于寻访,忙取了宝剑纵下崖去,想问时,那十几个怪物已然不知去向,道童正等得不甚耐烦,一见甄济下来,未容他张口,便一手紧握甄济臂膀,喊一声:“起!”直往来路上飞去。

甄济在空中惊喜交集,耳听呼呼风声,周身云雾包围,一会工夫,身落平地。睁眼一看,只见丛岭杂沓,峰回路转,山石灰黑,寸草不生。真是个穷山恶水,雾惨风凄,无殊地狱变相。情知不是善地,但是身已至此,有何法想,只得跟那道童往山环中走去。道童捧着蟒鞭在前引路,上下峻崖峭壁,如履平地,如非甄济自幼学会轻身功夫,哪里追赶得上,就这样拼命随着纵跃,还累了个吁吁气喘,汗流侠背。有时更见毒蟒、恶蝎、守宫、蜇蝎之类,大者十丈,小者亦丈许,盘踞路隅。见了人来,牙吻开张,蟠旋伸缩,似要攫人而噬。

甄济见道童见了这般恶毒之物不做理会,便也不敢招惹。手按剑柄,防前顾后,吊胆提心地走有多远,还不见到达,又不敢问道童。觉体力有些支持不住,忽见前面有一块平地,虽有数十株松杉杨桧,大都枝叶凋零,老干搓讶,死气沉沉,了无生意。天又昏暗得快要压到头上,越显鬼气森森,疹人毛发,又见树下面黑沉沉一片不住起伏,到了一看,正是适才夕佳岩所遇的那些似人非人的怪物,数目却多了好几倍,树上面也似有什么东西盘绕,枝叶不住颤动,抬头往上一看,瞥见是些奇形怪状的长蛇大蟒。因为树色地色俱都成了一片灰黑,四外云雾笼罩,不见天日,所以先时没有看清。那些怪物蛇蟒好似惧怕那道童无比,只要他长鞭微一抡动,便都吓得浑身乱颤,吱哇怪叫。甄济见道童如此威风,不由又歆羡起来,精神为之一壮。跟着道童走完那片平冈,两面危崖忽地排矢般插起,上面半截暗云包没,看不见顶,两崖中间,现出一条恶径。

道童到此忽然止步,回望甄济未曾落后,又无胆怯神气,一张死人脸上不由略露了一丝笑容。说道:“你还不错。待我与你回禀教祖,看你的造化,听候传呼吧。只是有一句话须嘱咐你:我们这里法令最严,平时只听教祖一人之命,违拗不得,道未成时,不准妄自行动,见了什么事物,更不准随便发问,你可晓得?”甄济连忙行礼,谢了指教。那道童也不再理他,先往谷中叩伏,默念了几句,忽听谷中有了一种吹竹之声,甚是凄厉,道童闻声,便自走进。

甄济见道童走后,四顾无人,阴霆弥漫下,到处都是毒蛇魔怪的影子,不由害怕起来。灵机一动,也学道童跳在谷口,朝内默祝:“弟子千里求道,一片虔诚,望乞收录,宁死不二。”叩祝方毕,忽然一阵阴风吹到前面,偷眼望上一望,面前不远站定一个怪状道人,面黑如漆,口红如火,头上乱发披拂,腮下疏落落生着几根山羊须,身却瘦小非常。披着一件黑色道袍,长可及地。甄济断定来人定是此中首要,连忙叩头不止。方想请问名姓,猛再一偷瞧,已然不知去向,只见一阵阴风往谷中深处卷去。

甄济方惊疑,吹竹之声又起,待了好大一会,不见道童出来。心想:“那竹声似在传呼,适才道童正是听了吹竹之声走进,行时也有且听传呼之言。可惜不曾问明,径自擅入又恐犯了此地规矩。”好生为难。又想:“常闻仙人所居,大都水秀山明,云霞围绕。适才一路所见,定是仙人试探我道心坚定与否,我只要见怪不怪,凡事如无闻无见,且冒险跪行进去,休要错过机会。”想到这里,便一步一拜地往谷中走进。入谷以后,路倒不甚难走,只是觉得地皮是个软的。

甄济此时已是心坚意定,不到黄河心不甘,一切俱都置之度外。拜行了一阵,快到尽头,忽见一个高大的崖洞,不敢再行妄进。正在跪伏思忖,猛地眼前一黑。偷眼一看,洞的两旁平空现出许多高身量的童子,俊丑各别,胖瘦不一,衣服五颜六色也不一致,装束却和先见道童一般。甄济哪敢说话,只吓得叩头如捣蒜,口里直喊:“仙师怜念愚诚。”说没两句,先前道童忽从洞中走出,说道:“师弟们各归原位,教祖已准他进洞参见了。”说罢,把蟒鞭往甄济身后一挥,便命甄济起立,随了入洞。甄济听得身后怪声大作,起身时节猛一转眼回顾,吓了个亡魂皆冒,原来先前只顾前进,却不料身后面跟了无数的青蛇怪蟒,个个馋吻流涎,红信似火一般地吞吐,与己相隔仅止数尺,正往谷中退去。

洞里面看上去甚是幽黑昏暗,甄济随了道童走进去约有两三丈远近,才有了一点昏惨惨,绿阴阴的亮光。偷偷用目往四下一看,洞壁间到处都是些骷髅鬼怪之类,凶恶狰狞,备诸异状,惊惶骇疑之间,也看不出是真是幻。再加上洞中阴风时起,那些魅影越显生动,个个都似在飞舞攫拿。这种可怖的景象,一任甄济素常胆大,置身其中,前途吉凶尚难逆料,也不由他不心寒胆战。

再进数十步,便到尽头。道童首先朝壁跪下,俯伏默叩。甄济忙也将身跪倒在道童身后,猛觉眼前一花,略定了定神,定睛一看,已然换了一个境界。洞中雪亮,到处通明,八根钟乳并排立在当地,上面雕着好些大蛇,柱前设着一个水晶宝座,座上面铺着一张虎皮。全洞面积大有亩许,地上也铺着一张大毛毡,将全洞都铺满,花纹如绣,五色斑斓,也不知是用什么兽皮织成,那引进的道童已然不知何往。

甄济再偷偷地四壁一望,见壁间有不少洞穴,深穴看不见中有何物。每一个浅穴中都伏有一个美貌女子,个个都是粉弯雪股,玉面朱唇,媚目流波,神情如活,俯仰坐卧,姿态不一;燕瘦环肥,极妍尽态。虽然容光妖艳,却是不言不动,仿佛是泥塑木雕的一般。甄济方在罗刹域中经过,忽地身逢绝艳,几疑身在梦中。先时心中害怕,只偷偷看了两眼。后来见洞中空无一人,壁间美女虽似死的,出世以来,几曾见过这种色相,不由又偷看了好几眼,越看越似活的,越看越爱,不由看了个淋漓尽致。看到妙处,渐渐目移神荡,不能自制。若非还想起身居危境,有些顾虑,恨不能上前一一加以抚摸,仔细观察,到底是死的活的,才称心意。甄济正在心旌摇摇,猛想起:“道童引了自己,连遇许多可惊可骇,奇危绝怖的境界,到了此地,忽然不见,莫非仙人成心相试,一切皆是幻景?稍有不慎,便堕地狱。”就这一转念间,立时欲念冰消,跪在地上,再也不敢抬头仰视。

待了一会,忽闻吹竹之声起自四壁,算计又有幻景,索性把眼闭上,打定主意不去理会,免得见了生欲,其心又乱。正在胡思乱想,吹竹之声方止,四壁细乐大作,音声委婉,一股子媚香随着微风送到,接着便听地毡上有了细碎之声,随着乐声高下起落,若有节拍,有时那细碎的脚步声响过面前,便有一股温滑柔腻的肉香送到鼻间,闻的令人起一种说不出的意境。似这样两三次过去,甄济再也忍耐不住,微微睁眼一看,面前竟有无数根玉腿在那里盘旋往来,粉腻脂香,柔肌颤动,不必再睹全身,已经令人魂消魄荡。情不自禁将头一抬,果然这些玉腿俱是适才所见壁间的裸体美女,正如纺车般随着乐声飞舞。起初仅当她们是木形泥偶,已然心动神摇,忽然见这等活色生香,怎能禁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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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刚刚毕业的萧奇博士,从美国穿越回了八年前的中国,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重生之后,萧奇紧接着要做的,就是要帮忙性格淡然又才华出众的父亲,至少从副科级小官连升七级,青云直上,坐到副省级高官的位置,才不枉费了父亲一辈子的正直和善良。对于前世辜负和错过的女孩子,萧奇也下了决心,一定要努力给予她们幸福,不要...

深渊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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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荡之年。混乱时空内爆发了一股可怕的能量风暴,所有的神灵都暂时失去了全部的神力,被迫以圣者的身份降临世间。这是有史以来最混乱的时期,充满着不可预知的危险与机遇,有强大的诸神陨落,也有卑微的凡人封神,无处不在的混乱厮杀波及整个多元宇宙。圣者多如狗,巫妖遍地走。在这前所未有的动荡时期到来之前,一个名为索伦的少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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