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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夜宴（第1页）

戌时初刻，淮安城笼罩在初夏的薄暮之中，白日里运河上的喧嚣渐次平息。

漕督衙门深处，一座名为“承运阁”的精致花厅被布置成今日晚宴之所。

厅外回廊下，两排身着崭新号服的漕标营亲兵按刀肃立，甲叶...

正月初九，雪霁初晴。

扬州城外的冰河开始松动，裂纹如蛛网蔓延，沉睡一冬的水脉悄然复苏。虹桥两岸柳枝仍枯，却已泛出淡淡青意，仿佛天地在无声中交换着某种密语。府衙后院，薛淮立于双钟之下，仰头望着那口由《九边流水》熔铸而成的新钟。铜身尚有余温，表面未刻一字，只以天然铜纹勾勒出山川与人影，似千军万马奔腾于荒原，又似无数百姓伏地叩首。

“大人，徐末求见。”

他回身，见徐末捧着一封泥封文书，神色凝重。“京师来的，不经驿道，由一名哑仆徒步七日送达，指名您亲启。”

薛淮接过，拆开，仅一页纸，字迹清瘦工整，却是女子手笔：

>“君所求之光，已在暗处生根。

>太后幸存，然宫禁如狱，六局宦官皆换为宁党旧部，言行受控。皇帝年少，性刚而智浅，已被架空于偏殿，不得临朝。

>民议院虽立，然代表途中遭劫三十七人，或失踪，或‘病亡’，或自行‘辞任’。余者入京后，居所被围，不得自由议事。

>今诏书所谓‘三约准行’，实为缓兵之计。幽州残军未散，反得西域铁骑暗援，屯兵雁门关外，号‘靖难军’，扬言‘清君侧，诛逆臣’。

>君若信朝廷真愿和，是自欺也。

>然天下人心已动，火种不灭。妾愿为君再燃一炬??宫中尚有旧线可用，每月十五夜，紫宸宫西角楼会悬一盏蓝灯，若见此灯，即信号可通。

>勿念我安危。

>??无名”

纸页轻飘，却似千钧压心。薛淮指尖微颤，将信凑近烛火，静静看着它化为灰烬，随风卷入钟下积雪。

“是谁送来的？”他问。

“那人送达后便自断舌根，现昏迷于东厢，医者说……活不过今夜。”

薛淮闭目良久，终只道：“厚葬，记入共济盟义士名录，抚其家三代。”

徐末低首退下。桑承泽悄然走近，低声问：“大人，您信这封信吗？”

“我信的不是信，”薛淮缓缓睁眼，“是我十年来对权力的认知。他们从不曾真正让步，只会伪装退却，等待反扑。今日之‘和’，不过是明日之‘战’的前奏。”

他转身步入书房，唤来江胜、陆砚之、林昭使者三人，密议至深夜。

次日清晨，扬州城百姓惊见府衙门前新立一块石碑，高逾丈许，正面镌刻四个大字：**民信如天**。背面则全文刊载那封无名女子来信，一字未改。

有人读后痛哭，有人怒砸茶碗，更有读书人当场撕去儒衫，高呼：“既无真议院，我等自立之！”

三日后，江南五府一百四十三个市镇同步竖起同样的石碑。孩童们口耳相传：“蓝灯若现，便是暗号；薛大人若动，我们便跟。”

而薛淮并未轻举妄动。他深知，真正的较量，不在战场，而在人心扎根之处。

他下令启动“萤火计划”第一期，遴选一百零八名青年才俊，皆出身寒门，通文墨，有胆识，愿远行。每人授《民治纲要》一册、银三十两、印信一枚，分赴河北、山西、四川、广西等地，任务唯有三项：建一所义学，教百人识字，播一粒自治之种。

“不许带兵，不许结社，不许言政。”他在送行宴上说，“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点亮一盏灯。不必照亮整个村子，只要能让一个孩子看清书上的字，就够了。”

少年们跪地叩首，泪洒黄土。其中一名少女名沈清梧，原是苏州女塾助教，主动请缨前往滇南瘴疠之地。临行前夜，她写信给母亲：“儿非不知险，但若无人去，那里的女孩永远只能低头走路。我要她们知道，头可以抬起来。”

二月二十，春分。

北方传来消息：民议院首次“议事”竟成闹剧。朝廷指定“贤达”百人，半数为官眷，三分之一系贿选所得。会议仅历时一个时辰，便全票通过《肃逆法案》，宣布共济盟为“叛党”，薛淮为“首恶”，株连九族。

然而，就在诏书颁行当日，京城街头出现数百匿名传单，内容正是《九边流水》节录，附有详细账目对照与人证名单。更有说书人在茶馆公开讲述“冯德全卖马换妾”之事，听众哗然，当场掀翻官差。

三日后，顺天府衙门前，三百学子跪地请愿，要求“还我真民议院”。禁军镇压，棍棒交加，血染白玉阶。一名年轻举子头破血流，仍嘶喊：“你们打的是读书人，可灭的是天理！”

消息传至江南，万人愤慨。共济盟五府联署发布《第二次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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