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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灵章心里对他这种仍然把自己当作小孩的语气很是不满,怏怏不乐地撇了撇嘴暗自不知嘟囔些什么,闷头说了片刻,忽然大为惊讶一般抬头惊呼:“这么说来,你今年已经四十有五了?!”
岑一扑哧乐了:“你这个脑筋转得也太慢了些,你出生时我已经隐退,也早就成了一个传说人物,就算是一个七旬老翁也不稀奇吧?”
“这……”贺灵章忽然面红耳赤,他自己全然没有想到这一层,总以为绝世无双永远像传说中那样风华正茂,初见时误以为他是而立之年,也不曾细算年份,这下倒是自己现眼闹了个大笑话。他瞧着岑一的脸嘴里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我以为你顶多三十来岁!”
岑一本来瞧着他脸红结巴的模样觉得非常有趣,正笑意盈盈咂摸着这番神态,不料听到这话,登时愣了,旋即放声大笑道:“我权当你是在夸我了!”
他虽然已显出栉风沐雨的沧桑之态,但终究是一个玉颜月容的俊美男子,这一通大笑笑得他两颊泛红宛若微醺,眼中也放出快活轻松的神采来,着实动人心魄。
贺灵章瞧着他,脸上的酡然红意登时漫到脖根,心里不禁暗道:难怪连苏玉鸾那样的冷美人也为他神魂颠倒。
贺灵章吃了一顿好饭轻轻松松玩了半天,这晚终于踏实地睡了一个好觉,转过天来日上三竿才起床,吃完了午饭他陡然惊觉:闻之贤还没个音讯!
思及此处,他这才想起令人分别之前闻之贤交给他的掌心雷,只是摸遍了全身上下都找不见踪影。
“可是丢失了什么贵重物品?”岑一看着他的动作不禁发问。
“我们分别之前曾各执一枚掌心雷,并且说好,如果安然破阵便要放出,作为响应。”贺灵章抬头去看岑一,“你有见过么?在我昏迷的时候又可曾听到过雷声?”
“这……”岑一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我将你带回来更衣时便不曾发现,兴许是你在山崖滚落中不慎遗失了吧?至于雷声么,也不曾听到过。”
贺灵章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到今天为止,他没有放过雷,也不曾听到雷声,闻之贤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内心不由得大为担忧。
岑一看穿他的心思,宽慰道:“你的朋友既然教你破阵之术,想必自己也已经破解而出了,掌心雷或许也是遗失了,下午我去附近的村落去打听看看,应该会有他的消息,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贺灵章勉强冷静下来,暗想闻之贤要远比自己更懂这些,应当会寻到更好的出路,胡乱担心也没有用处,这才不再慌张。
午后岑一果然依言出门去了,临出门还给了贺灵章一根刚削好的拐让他凑活用,气得贺灵章差点没用木拐敲破那个白毛脑袋。
岑一前脚出门,贺灵章便窜进了他的书房想要自己找出点线索。贺灵章虽然入世不深,但是江湖中磨练了四年也不是玩闹的,心里对中原武林中的明争暗斗早已有了些感受,何况他还是一个初出茅庐就懂得利用前辈营造声名的滑头小子。从岑一的早先的问话中便知,他和枯法真人应当是旧识,虽然如今语气不屑但隐隐有怒其不争的意思,想来曾经很是要好,要说这点他是怎么揣测出来的,那还得归功于闻之贤,每每闻之贤调侃自己时语气如出一辙,贺灵章是再熟悉不过了。而他对朽木真人的鄙夷溢于言表,听闻死讯之后更是没有半点惋惜,如此惨案就算自己没有亲眼见证,道听途说细细一想也觉得毛骨悚然,就算他依然是一个老江湖,半点也不为之动容,也着实有些奇怪。
贺灵章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华山惨案已经发生四天,坏事弹指可传万里,江湖上恐怕已经沸沸扬扬众议成林了。他透过窗看了看近乎白色的天空,忽然叹了一口气,心里后悔没让岑一去村子里托人给宁都贺家带个信,盼望父母不要以为自己丧命担惊受怕。
岑一的书房也很简陋,只有一桌一椅和一排用竹子搭构的架子,上面堆满了各种纸卷书籍,导致这架子隐约摇摇晃晃不堪重负一般,轻轻一碰还会嘎吱作响。
贺灵章随手抽出一叠纸,抖开来看,果然画的都是一些类似涂鸦的人物,这一叠画得应当都是同一个人,简笔勾的五官看不出年龄,只看出是一个衣着朴素而粗犷的刀客,加起来画了有十几小幅,动作也鲜活,有舞刀的有喝酒的有耍钱的,画上没有题字没有署名,贺灵章自然也是看不出这位侠客姓甚名谁,只好当画本看,倒也津津有味。
这一叠随手一翻也就看完了,贺灵章伸手又去抽,谁知抽了几下没有抽动,倒是从间隙里掉出一本黄纸册子。封皮的边缘已经有些破碎,上面磨迹斑驳写了四个字,“正一道歌”。贺灵章知道现在天下风靡老庄道法,各流各派的学说流传甚广,除去四大名山之外更是能人辈出,例如华山武当之流,正一一流却乃是天下正宗,属龙虎山一脉。
龙虎山主司符箓丹鼎二道,超然物外有修道羽化之心,镇派掌门号曰天师,也可以说是遗世独立不问世事,山门弟子少而精英,极少下山走动,江湖盛会更是不曾参与。
正一道歌又怎么会在岑一的手里?
贺灵章半信半疑地翻开纸册,发现每一页仅有四句,然则每句都精心编写了曲谱。道歌佛歌与坊间传唱的小曲不一样,说是歌,其实只是在念诵经文时略带一些婉转的调子,但这本道歌却实打实地谱出了曲调,而且运用了很多五音以外的变调,贺灵章不太精通此道,磕磕绊绊地唱了几句便悻悻作罢。
道歌开篇写“混沌鸿蒙初开启,天清地浊端两仪。照体长生空拂尘,灵鉴涵天容万息。”这一段贺灵章还能勉强看懂,说的是天地起源化分万物,再往后便更加诘屈聱牙高深晦涩,他草草地翻了一遍,只觉得这本道歌实在有些蹊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又重头翻看好几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把书册随便塞回深处。
他在岑一的书房里待了一整个下午,早已经把原先查找线索的念头忘了十之八九,把岑一的涂鸦当成小人书看了个不亦乐乎,直到天色渐黑这才惊醒过来,连忙把书房按着之前的样子胡乱收拾了一下,拄着拐一蹦一跳地出了书房。
果然他在正厅中闲坐了没一会儿,岑一便风风火火地满载而归了。
男人一手捉了一只肥硕的活鸡、一手提着只鼓鼓囊囊的布口袋、背上还背着个大包裹,额际渗出些热汗,显出一副朴实过日子的平头百姓模样。贺灵章晃荡着腿看着岑一,觉得恍惚又迷离,心中挥之不去地想着:绝世无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已去最近的村庄打探过,都说没有见过你那位朋友,但我已让那些四处跑江湖的车船脚牙替我留神,若是寻到了便立即与我报信。”岑一将那只鸡扔到扎了篱笆的后院,一边卸下包裹收拾东西一边同贺灵章交代,“你不必着急,且在这里安心养伤。”
贺灵章先是有些沮丧,担心闻之贤不比自己好运,想起之前他说会与自己背对而驰,又仔细去问岑一这阵法都有什么出路,岑一听他细说了破阵之法反倒放下心来,安慰他说若是闻之贤当真反向而去想必性命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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