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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2页）

季氏的目光冷了几分：&ldo;纳兰家那孩子聪慧得很，这是在提醒我了。这些年我确是倦怠了内宅的事，却终归还是这个家的主母，看我回去如何收拾璇姐儿吧。&rdo;

……

纳兰峥刚好也在马车里头想这桩事。

实则公仪璇与杜才龄那茬子，她本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不欲理会的。可她今日见着季氏那憔悴模样实在觉得酸楚难受，便想还是该提醒提醒她。

毕竟倘使公仪璇暴露了，毁的是整个公仪家的声誉，若事态再严重些，日后府中旁的姑娘就都要嫁不出去了。

她落水的时候，园子里的下人都被支开了，公仪璇却在那里，她如今再提及自个儿当日见过杜才龄，季氏必然会猜到其中究竟。

公仪璇自作孽，可别怪她在背后摆了她一道。

纳兰峥回到桃华居后便将自己关进书房读起了兵书。她是一刻也没法懈怠的，想要一条光明坦途，却又苦于被女儿身所锢，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弟弟身上。

直到天色晚了，下人们通报嵘哥儿下学回来了，纳兰峥才起了身，却不想刚出院门就见纳兰嵘气冲冲朝这向走来，腮帮子都是鼓的，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她倒也少见弟弟如此，见状奇怪道：&ldo;嵘儿怎得了，可是谁人欺负你了？&rdo;

纳兰嵘撇撇嘴，将手中的书卷递给她：&ldo;姐姐，书坏了！&rdo;

纳兰峥接过来看，翻来覆去瞧了几遍，也没见哪有破损：&ldo;哪坏了？&rdo;

&ldo;那个明三实在太过分了，亏我从前还将他当朋友，姐姐你看，&rdo;他说着翻过几页，&ldo;这里，这里，还有这里！&rdo;

纳兰峥这才明白过来什么叫&ldo;书坏了&rdo;。她先前在这书页里做了不少注释，却有人在她的注释旁复又添了几笔注释。

譬如这一处，那人写道：&ldo;既是香饵之下方有悬鱼，重赏之下方有死夫，又何须诚以待之，礼赏如一？不如用之而弃之。&rdo;

纳兰峥惊得大睁了眼，跟看泼皮似的盯着那行字：&ldo;这说辞，真是无赖至极！&rdo;

她说罢翻过一页，又见那人道：&ldo;&lso;群吏朋党，各进所亲&rso;固然祸国，却也不可将举贤一制全然否决，有言道，&lso;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rso;，倘若一笔销了，君主还如何治国？&rdo;

她撅起嘴，觉得这句有那么点道理，却还是不大高兴道：&ldo;断章取义，胡搅蛮缠！&rdo;

再翻过一页，又有一行字：&ldo;此处字迹不如别处工整。&rdo;

纳兰峥愣了愣，仔细一看发现还真是。回想了一番读这页书时的情境才记起来，当时似乎是惹了祖母生气，因而被罚抄了佛经，抄了整整几个时辰方才完毕，再拿起笔，手便不大利索了。

她皱皱眉，恨恨道：&ldo;不工整怎得了，鸡蛋里挑骨头！&rdo;

她继续往下看，又见他道：&ldo;此处脏渍缘何而来，偷食松子糖时沾着了？&rdo;

纳兰峥这下着实是气得不行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ldo;这人……这人真是无理取闹！白瞎了这一手漂亮的瘦金体！&rdo;

纳兰嵘也义愤填膺：&ldo;姐姐，他欺负你，嵘儿定饶不了他！&rdo;

她闻言抬起头来，见弟弟一副认真极了的样子倒消了点气，冷哼一声道：&ldo;姐姐自有办法。&rdo;说罢便执着书卷走回书房，一面吩咐道，&ldo;蓝田，磨墨！&rdo;

那哪是磨墨的架势，分明是磨刀吧？

纳兰嵘蹦蹦跳跳跟在她身后，等着瞧姐姐如何将那泼皮明三给欺负回来。

……

第二日，纳兰嵘就背负着艰巨光荣的使命去了学堂，照姐姐交代的，将那卷三略摊开来搁在自己的席面上，然后走开了去。

果不其然，他人刚一走，湛明珩长手一伸就将书卷拿了过去，丝毫没有偷看的理屈。

只不过这一瞧，却是脸都青了。

明淮巴不得日日讨好皇太孙，将来好谋个飞黄腾达，自然格外关注他的举动，瞧他脸色不对便凑了上去。

这一看却是不得了，只见那书卷正中几行小楷书道：&ldo;曾得见宋徽宗之瘦笔，天骨遒美，逸趣霭然，至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见藏锋。然此卷内所仿，笔势纤弱，形质俱差，实乃憾事也。私以为，此瘦金体绝非寻常人可书，不如罢之。&rdo;

明淮&ldo;咕咚&rdo;一声咽下好大一口口水，谁人如此胆量，竟敢批评皇太孙的字？且那口吻老成至极，竟字里行间无不讽刺他身份不够，不该随意模仿帝王笔触。

这可是天之骄子，他的身份若还不够，谁够？

要说太孙这手瘦金体，那也是有故事的。听闻太孙幼时顽劣，不愿习字，被逼无奈之下就学起了史评颇为昏庸的宋徽宗的书法，以此来气自己的老师与皇祖父。

谁想陛下却是开明豁达，一副但凡他肯习字，学谁都不是问题的模样。后来，太孙的瘦金体就在朝里出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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