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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1页)

在舷影里扬起的脸,让桑来眼睛一亮:“让他们搭个手吧?长官。要变天了。”大副绞好缆索,收拢帆篷,去老地方看了看晴雨表,便同意了:“好吧,上来吧,手脚利索点,在雨点砸湿屁股之前,把活干完!” ……刚擦洗亮的甲板,让滚滚云影,全给遮暗了。安娜拧抹布的手,让矾水染得发青,让碱水磨糙了…… 。 想看书来

第五节 安娜一把抱住桑来拥吻起来

第五节

驾驶室里,挂着一座旧帝俄的罩钟。“瞧,一只瓷松鼠,抱着铜柱头。”安娜喜欢这玻璃钟,精镂的铸花钟座,涂着釉彩。“这驾驶舵,咋弄坏它?”桑来一拉舵柄,旋轮上搭的粗绒外套,掉在地上,露出几张裸女图片。桑来脸一红,看了安娜一眼。安娜擦去额汗,红扑着脸:“见鬼啦!”一种针刺似的微芒,烧得两人都局促起来。安娜眼色亮汪汪的:“哟,脸都红啦!还是垧没开垦的地呢。”她踢了踢地上的脏图片:“好在您的娜佳……没在这。”有一秒钟,安娜像是突然戴了副面具,无法定形的憎恨面具:“您干嘛那样看我?我不该提起您的娜佳?——在这些脏东西跟前?”桑来张皇地摆弄船舵;安娜却一点不帮忙。瓷松鼠的钟摆尾巴一动,便吱吱叫起来。时间在流逝。安娜突然用手背捂住嘴,咯咯咯笑得前仰后合:“我敢打赌,您在娜佳面前,一准也脸红来着…… ”走道上,传来脚步声。安娜一把抱住桑来,拥吻起来。大副像山一样,堵在舱门口,舱里一下变暗了:“你们在干嘛?”安娜一抖抹布:“俺上这……擦洗来着。”“滚出去!”大副的脸,气成猪油色,因为背光,活像一盏光线不足的旧油灯。

起风了。缆绳栓变得冰凉。浮标上淤满泡沫。……“干了俩时辰了,长官,赏口酒喝吧!”“赏你奶奶的尿喝。”大副眼白发黄,黄牙发黑,半醉了。“喷点酒沫子,让咱舔舔呀。”“咱白垫脚力么?”大副解下皮带,抽抽呕湿的马裤:“奴隶胚子!滚开!想陪练筋骨不成?!”潘百川揉揉肩膀:“练就练!”……

安娜和桑来贴着舱壁,溜进轮机舱里。那些喘气的金属玩意:分离阀,主汽门;像是某种灰壳生物,具有阴森森的意识:它们原本在吞云吐雾,见来了生人,便低声嗥叫起来。安娜往蒸汽窟窿里,洒了些砂子样的东西,冒出一绺蛛丝气;压力表呼哧起来。桑来顺手贴上张纸片,在纸上用煤黑腻子,刷刷勾出一张哭脸:“别破坏这设备,它对红军也有价值哩。”安娜笑着扯了他一把:“快走,小乱党。”……

斗殴的甲板上,翻滚着活肉堆。有人乘乱钻进油布下面,破坏了炮门火塞。潘百川一见桑来他俩,便下令收手:“跟我来!”他领头跳进河里。一艘小汽艇,曳着一条水痕斜行过来。汽艇上冒出几个“白军模样”的人。货船上的水手,捶着船舷大喊:“看你们还跑!抓住这些落汤鸡!他们活还没干完哩。”汽艇上的人招了招手:“我们也有活要他们干哩!”……

汽艇载着水淋淋的桑来等人,流涎吐沫地扬长而去。乌云里,飘下蛇状的雨丝来,淅淅沥沥的。河水懒洋洋的,将闪亮的涓滴,*进去。水面上一片烟。 。 想看书来

第六节 棺尸仰起了头狞笑着

第六节

哨兵身扎茅草,像一头蜷缩的刺猬,偎在土台上;枪刺上挂满夜霜。*的下巴,搁在攘起的腿毛上。农舍墙根,闪闪发光。……

侦察员,被寒气刺痛了眼;挂着夜行的倦意,翻身下马。窗户里燃着松明,来人从院里推开窗,打某根黄手指上,夺过一棵马合烟,狠吸一口:“找到那家伙了!” 桑来像含了块铁疙瘩,嘴边隆起一块咬筋:“备马!”侦察员们涌出屋来;用煤油除虱后,满身腥腻味。马刀斜挎着,透着煞气。几匹库班马,侧身避开风口,干燥的马脸,在风中散出咸味。桑来嘴里也有咸味,他咬破了腔膜,啐了一口血:“不留活口!出发!”几束马尾,扫腾了两下,撩开一溜蹄雾,绝尘而去。

小木屋趴在一段废轨后面,像只甲壳虫。迪奇从屋里出来,后面跟着个鞑靼女人,樱唇浮肿。卫兵*如炽,谛视着女人的贝齿,梦想有朝一日:有贝齿吐芳,咬住爷的如驴大耳。……几个骑马的幽灵,裹着刀光邪雾,浮现在桦树林里。桑来的领口上,绣着月光,双目如钉,射出两道凶云:“哎,你!”“……糟糕!”迪奇的皮氅滑落在地,吓得满脸血筋,皮质松垂:“是那些异邦人!”——那些异邦人,为了打探他,已死了两人;死在追踪的路上——那是月前的事:两名侦察员,戴着鞑靼羔帽,斗篷上绣着马头……“鞑靼人!”一个农妇惊叫起来。村民们围上来,链枷和铁耙,举得像森林。侦察员扔了枪,抱着脑袋。脑袋被镰刀割掉了。……

原木堆里,蝼蛄奏响了逃亡小晨曲。谐谑的调儿,和着逃亡者的喘息;脚下松脱的圆木,向下滚落;隆隆声如伴奏的木鼓。一把木工斧(原本劈在柴墩上)划出一道弧线,飞砍过去;卫兵背上皮开肉绽;滚得两腿打磕,被木葬了。迪奇借机翻过木堆,逃向地窖——此乃藏身“圣地”——各个美妙时代,都藏匿过“圣徒”。地窖里积水嘀嗒,穴顶水嗒地掉落;旋梯上满是苔藓,拱道里浊气熏天;备殓的尸棺,依墙码放着。迪奇掀开棺盖想藏入,可棺尸仰起了头,狞笑着——砍掉的头,滑到了尸体胸前。他吓得冲出侧门,沿铁轨奔逃。一列旧火车停在线上。迪奇倒吊在车轮之间,悬如蝙蝠,气也不敢出。嗒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他看清了马蹄上的距毛。更多的毛发,从马镫处耷拉下来,像是人发。火车突然动了,负重轮好似章鱼吸盘,咬着铁轨蠕动。一声刺喇喇的笛声,仿佛死刑的宣判。

马镫处耷拉的人头,追赶向坡下出溜的车皮,滚落到枕木间。迪奇骇叫着想跳车,但晚了。旧火车像一具僵尸,还未脱掉皮肉;一朝阴魂附体,便如癫似狂。坡底一堆乱石,被晒得热影幢幢,好似海市蜃楼。车头呲牙咧嘴,要来吞吃乱石;却窜上跌下地摔扭成了一副骷架。……。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七节 射手们埋伏在坡地两头

第七节

自从见到骑兵打冲锋,象打开一把折扇一样荡开敌阵;成立骑兵连的事,便像房东家的挂钩,吊着桑来的心。全团只有六十匹马,东拼西凑来的;有些还是使役马,从林矿区带来的;腿短毛长,像房东的目光,忧闷磨人。

马棚里很潮湿,弥漫着夜间的臭气。马儿咯吱吱地嚼着干草。桑来爱在马棚里转悠。他知道:离此不远的拉亚镇,也有一座马棚,养着一百多匹马!属于轻骑兵马匹,比其他骑兵的,要矮小一些。其中有一匹白马,是被征用的赛马——让桑来心痒难耐。他去侦察时,见过那白马,鬃毛亮闪闪的,嵌满月光的金粒。他差点背过气去。有一种说法:浑身雪白的马,靠皮上的反光,就能使敌方射手目炫。

“虽说是驯化的战马,你们也要慢慢靠近,突然甩出套马索……注意节奏……手上抹点油。”桑来在示范套马时还在想:他克制自己,没有当场去偷那白马,值得吗?政委看不下去了,将钦命政治委员的政治面孔,拉得老长:“您把全团都折腾散了架,遇见敌情怎么办?万一有突发事件……”

突发事件发生在拉亚镇。拉亚镇是两头翘中间洼;洼地伸展出去,是一片溜坡草原。射手们埋伏在翘起的两头,有马儿跑错了方向,他们负责掷火把,制造声响;敌人追出来,还负责狙击。套马手们像一堆堆的土疙瘩,散开在草原上。

桑来骑着一匹栗色驽马,鬣毛很稀,裂蹄上有细绒,喘起来像风箱,跑起来像闪电。腰间的手榴弹拧开了盖,大砍刀不带鞘斜绑在背上。这种宽面阔刃的中式砍刀,在突袭战中很唬人!两名战士悄悄爬进去,割断拴马索,打开马棚门,贴着篱笆溜了出来。桑来嘴里咬着一排火绳杆,一夹马肚:将一根根火绳投向干草垛。受惊的马群相互碰撞,栗色驽马和砍刀的正面相碰撞;一个只穿衬裤的家伙,两眼向外冒烟*,只有牙是白的,被撞飞到黑云中去了。涌浪般的黑焰,在马棚里变换成各种形状,如兽似魔。红光将马群驱赶到了草原上,那儿有许多黑影,在明一层暗一层地移动。带着露水闪光的套马索,这儿那儿地嗖嗖飞舞,捕获着世上最富灵性的动物。一颗流弹陷进桑来的胳肢窝,在他查看马掌时,从袖口里掉了出来,马掌是那匹白马的……

第八节 让俄国的刺刀说话,挑了中国佬

第八节

在隆隆的炮声中,远方水杉林的轮廓,变得沉沉郁郁,墨化成一气氤氲了。中国团渡河时,烧掉了多余的船只。军官们挺立船头,戎装肃然,眼里浮出山雨欲来的阴霾。河对岸,锡赫特山云遮雾绕,恍如戴了顶瘪羔帽,毛茸茸的。

桑来望着脚下的河水,一波接一波涌过船底。安娜就在他身后不远。身后的火光,将安娜的身影投得很长,伸过了船头,和他自己的影子相并拢。跟着并拢来的,还有另一个身影,是安娜无法拒绝的。一团团的水草,漂乱了所有的身影,桑来闭上了眼睛。……

山顶上,灰不棱登的扶壁,青石砌的拱架,波状的围墙——多半都已坍塌。石缝里的草芥,在晚风中摇曳;为这残垣断壁,为这从恐怖的伊万十三时期便已凝固的石头音乐,低唱悲吟。三条大木船被抬上山来,填满土石后,堵塞围墙缺口。十万发空弹壳,也运过河来了。修道院的钟楼,大门紧闭。门上有一破洞;一双凶眼,像两枚古币,贴在破洞内侧,森然透出铁青色。桑来凑到洞口,望里瞧了一眼:“好黑呀,啥也看不清。”他用枪把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吗?”——没有回应。桑来命人将门撞开。“这儿是制高点,孟连长,请在楼顶布哨。”桑来吩咐完,便转身离开了。

白军包围了锡赫特山。“弟兄们,东方异教徒占了修道院,还用祭堂的圣水冷却枪管。这是对圣灵的亵渎!”“到不信主的贼骨头上,散步去啊!”“让俄国的刺刀说话,挑了中国佬!”吆喝声中,敌人的散兵线,像挨了一鞭的长蛇,向前蠕动着;参差尖锐的坡地上,留下一道道光滑的印迹。潘百川压低机枪三角架,瞄准一道晒得发白的棱线。淡烟从耳边散开,船帮上的木渣,刺破了他的脸。脸上疙疙瘩瘩,像刨坏的木头。子弹打着朽木头,肉绽皮飞;打在嫩木上,却扑地钻了进去。桑来将瞄准框,套住膛线缺口,判断着扫射扇面。弹着点上,腾起一股向上喷射的尘土。俄国人笨重的身躯,纷纷卧倒,爬找射击死角。……人马的碰撞,刀刃的磕击,咒骂声、轰鸣声,搅成了一团。直到天上那颗滚圆的头颅,也没入自身的残血之中,人间的喧嚣才平静下来。……

神龛里的抱婴圣母,被谁触动了,圣像转动起来。两条饰花浮雕线,徐徐开启,露出一条暗道;直通地下。片岩地洞里,秘藏着大摞文献。几条暗黑的鞭子(属于鞭挞教派),挂在成袋的黑麦之上!面粉有四十普特!这对中国团来说,确属福音!可有了粮,却没了水。六名战士,瞧着卡玛河,倒在河滩上;水壶歪在一边。盈盈波光,载着兵轮,涌向彼尔姆;大伙干瞪眼。河面像镀了金!有人做了一个金色的梦,醒来更干渴。敌人死盯着河滩;夜深了,便燃起篝火,将夜色挤到崖角。摆动的火苗,像在擦拭什么,擦亮了救护箱的锁扣;擦亮了娜佳的额角。“娜佳?!这儿太危险!快上去!”桑来背起伤员和水壶,拽紧娜佳的手。……安娜听说这事急了;她转动迫击炮摇柄,射出一空油桶,等灌满水,再拉绳拖回来。可油桶太少,还被射成了蜂窝!

第九节 披着黑道袍的诡秘身影,在暗道中蛇行

第九节

大祭台下,铺着苧麻。娜佳翻了翻药箱:“糟啦,没药了。”潘百川将火药,烟斗灰啥的,倒在一片芦叶上,用香喷喷的圣膏油,搅和了贴在伤员腿上:“扎上吧,五天包好!”望着潘叔伸的五根手指,娜佳乐了:“五天?大叔,您可真有办法。”“这还是桑来他爹教我的。说实话,桑来这小子……会超过他爹的;都是不要命的种!”“他昨晚……鞋都跑丢了一只,俺替他捡起来了。可他后来……又找到一只;俺就……没有还给他。”潘百川揪着两撇柳叶胡笑了:“你们俄国有种说法?保留心上人的鞋,就能保留他的心?”“大叔!……您可真会开玩笑。”娜佳的脸羞得,宛如猩红蒂梗上的蜡霜。……

静修堂里,粗大的柱基,磨损了不少。女兵们挤在一起,紧贴在廊柱上。一个俄国车夫,故意提高嗓门:“瞧这车轴断的,像天主的*,成两截啦。”胡雪挤了出来。政委跟着,替她披上大衣。姑娘涨红了脸,不知咋办时——传言发现一口深井。井口原被洞棺盖住,因征用棺木,熔化铜钟,将井*露出来。棺盖积满灰尘,留有蹊跷的手印。更蹊跷的是:井是干的。大伙唇焦舌燥,围在井旁。干透了的安娜,两眼依然水光光的——像两汪黑潭——还养活了两条发光鱼:“我估算了一下:这井底高度,恰好是河面高度。这井水,怕是由暗道引入的河水。” ……桑来沿绳而下。果然,在朝向河道一侧的井壁上,有一个暗洞,被人用石块和泥砂堵塞了。淤塞物一松动,水汽便弥漫出来;一股拇指粗的泥水,越流越粗,一会便漫过了他的脚踝。

教义典藏室内,挂着一幅教宗画像,笔锋干瘪。尘封的书架上,垒着成套的《神学总论》;烫金的镶边,吸引了张清潇(他懂俄文):“……敌人撵得咱屁颠颠的,进了修道院还不依……按这本《天国万能》说的:躲进修道院,喊一声‘避难’,就能阻止围攻!”“哼!狗屁!”政委拿本典籍翻了翻:“……‘这世上一切都是不定的,就连这一点也无法定。’哼!精神鸦片!都送去烧火好啦!正好去去潮——这鬼地方!”“还是别烧吧!任何书籍,总含着一点希望,无论它……来自何种的绝望。”安娜语带忧伤。乌斯钦看看她,眼神带刺:“许他们把圣水洒在炮口上,就不许我们……烧掉这油腻腻的圣经?”他哼起《国际歌》来:“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信神仙皇帝……”桑来也拿起一本福音书,翻了翻:“……你们得不着,是因为不求。求也得不着,是因为妄求。”他放下书,直视安娜道:“‘不求’好办,求就是了。难的是‘妄求’;害怕妄求才不求……”安娜直直地回望过来:“你不求怎知是妄求?”

烛光摇曳,照亮了龛上的画像;云纹画框上,调色油散出淡淡薰香,极似教堂香火的味。褶边袈裟帽下,画着一对眼珠,阴森诡异……动了动;目光恶狠狠的,射向乌斯钦。乌斯钦冲着画像,瞥了一眼。画像后面有夹层:一只惨白的手,将十字架尖端,狠狠插进壁缝里!披着黑道袍的身影,黑菌子一般,在暗道中蛇行。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节 开始全线反攻

第十节

典藏室内桑来起身道:“我该查哨去了。”电报机吐出纸带,安娜看了看:“来电报啦!”任辅臣托起滚动的纸头:“……是回复我们……请求支援的电报。”潘百川搓着纠成并蒂的烟丝:“咱们需要支援!弹药不多了;已用上了自制弹头;这种弹头,由粗粝的岩片打磨,会不规则的旋转,飞不远。”“就算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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