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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老医生与老电车（第1页）

“赵大夫，祝你今天工作顺利！”

“小姑娘（小伙子），你也是啊，这条1路有轨就靠你们了。”

类似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会生在白苍苍的赵医生与1路有轨电车的年轻司机之间，自从他来到北方明珠a市的第二人民医院工作，就一直乘坐1路有轨电车上下班，十几年如一日。

1路有轨承载着赵医生的一份厚重回忆，他没能目睹“一扫光”621型铰接电车的风采，却邂逅了1ooo型木头电车。

1996年赵医生退休后来到a市定居，患上了肾结石，必须住院手术，他坚持要去二院：“早就听说这里的老电车绝无仅有，这次正好零距离接触一下。”

儿子表示反对：“爸，那里离电车线路太近，电车噪音又很大，末车要到半夜12点以后，不利于您休息啊！”老伴儿也苦苦劝说：“老头子，二院确实容易休息不好，换家医院吧！”

赵医生微微一笑：“不，我就是要去二院，据说这老式电车是日本鬼子留下来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坐上一次，听着电车的声音我才能入睡，谁再拦我，我跟谁急！“家人见拗不过赵医生，只好遂了他的心愿。

那时1路有轨的圆顶1ooo型电车还是经典的“95涂装“，一部分刷上了全身广告，运行时会出很大的声响，车门是完全的人工操作，要由两头的司机和中间的乘务员手动推拉，没有任何电子开关。

“唔，这电车果然古老，看这六边形的玻璃顶灯，就是民国时期的产物！”赵医生被儿子搀扶着登上电车的阶梯，对内部赞叹不已，“还有这铜把手，都被磨得亮。”

“老爷爷，这还不是最古老的电车，这车才上线三十年，最古老的3ooo型在3路有轨，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历史见证者。3路电车的起点就在这1路电车的终点，两条线路完美对接。”赵医生被这清脆的童声吸引了，抬头看见一个只有7，8岁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正对着自己微笑，“我对这a市的公交非常了解，以后我们有缘再见。”说完这番话，小男孩快步跑下了电车。

赵医生对小男孩的话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原来还有比这种电车更古老的，出院后一定要去坐一下。”儿子十分反感：“那是谁家孩子啊，上来就和别人套近乎，一点也不可爱。爸，您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还是别去坐3路电车了。”

“你这是什么话！”赵医生严厉训斥儿子，“天注定我与这些老电车有缘，所以才会让那孩子来加以指引，你怎么能说他的坏话呢！”儿子被这么一说，不敢反驳，就这样沉默了一路。赵医生闭上双眼，静静地感受着电车的声音，身体也随着车厢的摇晃而轻微晃动着。

大概2o分钟后，赵医生随着乘务员一句“东关街车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往中门走”睁开了双眼，在儿子的搀扶下慢慢走下电车，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车站附近一片儿都是老式砖瓦房，少说也有七八十年了，一条老胡同直通二院。这条老胡同也是饱经风霜，每一砖每一瓦都在诉说着无声的历史。“这片老建筑区如果不加以保护就太可惜了，希望若干年后它依旧存在。”

说完，赵医生和儿子走进胡同，从一群打牌的老头儿身边走过，又目睹了几位老太太在唠着家长里短，才走到这片区域唯一的十五层高楼下，也就是a市二院，它的外墙也是灰头土脸，有些年头了。

挂号时，儿子悄悄对大夫说道：“把我父亲安排到电车声最小的病房，他年纪大了，需要好好休息。”赵医生正沉醉在电车的残响中，全然没注意儿子和大夫说了什么。

住进9楼病房第一天，赵医生没有现什么异常，只是觉得电车的声音离自己很遥远。第二，第三天，赵医生开始纳闷：“怎么这电车声越来越小呢，我耳背了吗？”从此他开始寝食不安，每餐只吃一两口就撂了筷子，晚上常常到十二点以后仍然辗转难眠。

终于，在进行手术当天，赵医生被推进手术室前将要注射麻药，他忍不住问护士：“姑娘，我在病房里怎么听不清电车的声音呢，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手脚？”

护士听赵医生这么说，一下打了个激灵，手里的注射器差点掉了，她故作镇定：“赵大夫，这是好事啊，听不清电车的声音有利于您休息，别胡思乱想了，准备接受手术吧。”

赵医生板起了面孔：“姑娘，你不用隐瞒了，一定是我儿子让你们把我安排在电车声最小的病房，我要求你们在术后为我调换，否则我就不接受手术！”

“可是……”

“没什么可是，病人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你们应该无条件满足吧！”赵医生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护士慌忙找来了人到中年的护士长，这位半老徐娘当机立断：“我同意为王大夫调换病房，因为我的房间正对着电车线路的方向，每晚不听电车声我就睡不着，所以他的这种心情我能够理解！”

赵医生这才让护士为自己注射了麻药，安静地被推进手术室。术后，护士长兑现了诺言，将赵医生调换到朝向电车线路的病房。站在阳台上远眺，视野十分开阔，周围没有其它高楼蔽目，可以清楚地看到胡同外面的有轨电车。

赵医生每晚都伴随着电车的声音入眠，很快就度过了住院观察期，手术非常成功，肾结石被顺利取出。他出院后立刻奔往a市火车总站，按照小男孩的指引找到3路有轨，与3ooo型古董电车零距离接触。

3ooo型电车造型独特，就是一间移动的小木屋，密密麻麻的白色圆头铆钉非常晃眼，车身被涂成朱红、深蓝、深绿三种颜色，据说在战争时期不同级别的人乘坐相应颜色的电车。车门和1ooo型一样，都是传统的推拉式，也需要司乘人员亲自动手开关。

“这电车也是古色古香，我没有白来！”赵医生边说边登上电车。3ooo型动时，拉响悠长的汽笛，很像蒸汽机车。沿途经过的胜利桥、世纪街等地点，都是a市的老街区，有很多老式的建筑。

赵先生坐在背靠车窗的长长的地铁坐上，身子随着车身的晃动而左右摇摆。“就是这种感觉，没有比这更能令人心情舒畅了！”

3路有轨的终点站寺儿沟离a市六院很近，赵医生叹息道：“可惜我不是传染病医生，否则就可以每天和3ooo型电车在一起了。他不知道在12年后，自己将真的与3ooo型朝夕相伴。

1997年，赵医生正式受聘于a市二院，他坚决不坐班车，每天都是先从家坐车到沙河口火车站，再换1路有轨到单位。院方看赵医生是老资历，也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于是破例允许他慢节奏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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