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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的离去突如其来,干干净净,他不禁佩服起她来,佩服她的果决与无情。
父亲指着鼻子骂过一通,大姐也在一旁添油加醋,一眼瞟过来,落井下石,&ldo;谁知到是不是串通好,故意要害死我家诺诺,少一个人少分一份家产,不过你可别多指望,程家的东西,从来不便宜外人。&rdo;二姐则是沉默,不只是冷漠还是早已无话可说,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最后是父亲气急,龙头拐杖指着他,&ldo;我程家白养了你,怎么是这么个东西!&rdo;
大姐忙不迭附和,&ldo;可不是,梨园里抱来戏子的种,可真是会演会唱。&rdo;
程景行抬头,死死盯着大姐程兰静,他眸中有重重杀意,盯得人周身冷涩,她的气势便弱下去,又将眼光投向程老爷子。
父亲缓了缓情绪,沉淀一番,却吩咐道:&ldo;你们两个都出去。&rdo;
程微澜随即起身,不多言,转身便走。程兰静还在观望犹疑,看一看父亲再看一看走到门口德程微澜,&ldo;爸,没两天就找到那小妮子了,您别气坏了身体。&rdo;犹犹豫豫最终还是走了。
房中只剩下父子二人,因程老爷子先前气话,气氛有些僵,程景行的脸是冷的,眼睛却是阴郁,隐隐含着些怒气,他藏的很好,只让人瞧见面上的不悦,却不让人发觉心中搏杀的暗念。
程老先生先开口,打散这一室死寂,&ldo;我已同警局方面打过招呼,加之莽三那方,务必要把她找回来。至多半月,若还没有消息,就登报悬赏,抓住了直接送医院取肾,不论死活。你说,她藏的这么好,一点蛛丝马迹不留,只凭她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一定有人在背后相助。&rdo;
程景行陡然警醒,他这几天乱得很,许多事情都未曾仔细想过,如今听父亲这一方说辞,林未央背后帮衬的,且能将她隐秘得这样周全,在戬龙城只有一个人,这样无聊,唯恐天下不乱。
他抬头看了父亲肃然神色,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他似乎希望亲手抓住林未央,不管她有多么可恨,他始终不愿她再受折辱。
他答是,应承了父亲,准备离去。
而程老爷子的态度突然揉缓下来,居然开口劝慰,&ldo;刚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你早已经是程家的一份子,没有人能辱没你。&rdo;
他不禁触动,回过身,父亲已经闭上眼养神,而他似乎许久没有这样望过他,今天才发觉,原来父亲已经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他的霸道与锐气也随着时光的流逝,在岁月的沟壑里慢慢沉淀。
但,是亡羊补牢时犹未晚,还是米已成炊木成舟?谁知道。
游乐场的照片已经洗出来,林未央坐在傻兮兮的小马驹上朝他挥手微笑,她脖子上还挂着那一串钥匙,新居的钥匙,他本打算金屋藏娇筑爱巢,也正如她所说,算盘打得好精细,却是人算不如天算。
林未央总给他惊喜,惊慌失措或是喜忧参半。
相片上,一簇簇疏漏的光影绽放在她唇边,她是今冬不愿凋零的花,满目萧索中,倏然盛开在他眼前,这一眼难忘,永难忘。
他收好照片,这大约是她留给他唯一的纪念。下楼去,转个门就到宋远东家,同宋家人打过招呼,似乎心情正好,但遇上宋远东,眼神却是森寒得瘆人。
程景行道:&ldo;我只有一句话,林未央人呢?&rdo;
宋远东装傻,笑嘻嘻想要糊弄过去,&ldo;我怎么会知道?你是不是思念成疾病入膏肓所以口不择言?没事没事,我理解,绝不跟人乱说。你回去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瞧瞧,一双死鱼眼红得像兔子。&rdo;
&ldo;废话完了?&rdo;程景行还他冷笑,&ldo;要么你直截了当告诉我,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要么我一一去查,你的银行账目,找谁办过证件,买了去那里的机票,登记在哪一间酒店。但如果是让我查到的,宋远东你小子就等着秋后算账吧。&rdo;
宋远东无赖得很,一摊手,请君随意,&ldo;那你就去查吧,前后人民英雄刘胡兰做榜样,我宋远东绝不当叛徒。再说我天涯孤独一匹狼,两手空空,任你随时上门收账,至多让你揍几拳,没什么了不得。&rdo;
程景行退几步,口中说着:&ldo;好好好,果然是英雄儿女。&rdo;话未完,拳头已经挥出去,正中宋远东下颌,将人打得一偏,险险退上好几步才站稳。
程景行道:&ldo;就是看不惯你个死皮赖脸的样子。欠收拾!我以为世上你最在乎诺诺,没想到你竟然拿她的命玩笑。&rdo;
宋远东揉着下颌伤处,脸上疼得皱成一团,暗叹着实在太对得起林未央,这一拳够狠毒,毁了容,没一个星期出不了门。
而程景行撂下那话已经走了,留下他站在空旷的大厅里,光洁可鉴的地板倒映出他的影,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浓雾,教人看不清究竟是喜是悲,只听喃喃自语,&ldo;前半句对,后半句错,因我在乎她,世上最在乎她,才这样胡闹。&rdo;
谁听见?没有人听见。
他笑一笑,揉着下颌回房去,抖一抖衣衫,还是无事挂心的宋远东。
待许多许多年过去,待他两鬓苍苍垂垂老矣,回忆时总要感叹,是年轻时太骄傲,从不肯将心迹坦露,或是害怕生离死别的愁苦,或是害怕担起她太过干净的爱,或是对绝望深深的恐惧,但所有所有的痛,都比不过后来的后来,对着汹涌的人潮一遍一遍寻找,再一次一次落空的心伤。
最终只能对着一掊土,说那句没能来得及告诉她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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