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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皇帝想得深了,眼中颜色亦是跟着一沉,只是面上仍旧不漏,只淡淡苦笑一声:&ldo;兰she之事,你也只当自己不知道吧……&rdo;他这几日病中总是琢磨这事,见着太子不免问了一句,可如今一想却也明白过来:依着太子这偏听偏信的糊涂毛病,哪里能瞧出兰she的问题?

太子只是诺诺的垂头应了。

皇帝想了想,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到底还是温声与儿子说话:&ldo;明宸,朕知道,你心里头肯定还有些怨‐‐那些事原就不是你做的,最后偏却要算在你头上,这般一想你也是冤枉的。可明宸,你是朕的嫡长子,大周的太子,你一出生便处在这个位子上,最尊贵不过,兄弟们见了你也要行礼。难道这尊贵就是白得的?天下人都看着你呢!容不得你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容不得你有半分的侥幸!&rdo;

太子怔怔然的抬起头,去看皇帝,咬住了唇把话给咽回去。

皇帝却慢慢的把自己的话说完:&ldo;太子之位何其重要。太子,那是待朕百岁后便要接掌天下的人。可你呢?乖戾不逊、宠幸jian人、偏听偏信,朕又如何能放心将这天下交于你?&rdo;说到此处,皇帝不由勾动心肠,用手抚着儿子的发顶,眼里亦是落下泪来,&ldo;明宸啊明宸,朕答应过你的母后,要叫你承这江山,可朕到底还是与你母后失言了。来日泉下相见,朕都不知该如何见她……&rdo;

他这一辈子,一直都重信诺,当年与谢贵妃说了要&ldo;护她一生&rdo;便是再未改口。可不知怎的,到了元德皇后处却总是没能守住承诺‐‐说好了要做一世夫妻,说好了要去江南看花看水,说好了要将基业交于嫡长子……可他总是没能守住那承诺。

皇帝就像是过去一般,以手轻抚着爱子的鬓角,眼中的泪水却终于落了下来,一滴滴的打在太子的头顶上。

太子跪在榻上,恍惚间想起小时候的许多事:那时候朝局尚且繁杂,皇帝总是很忙很忙的,案头也堆着许许多多的折子,似乎永远也看不完。可他再忙也会抽出些时间来‐‐或是把太子叫来陪着一起看折子教他如何理事,又或是父子两个一起用顿膳顺便说说话。那时候,他是真心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他的父皇更加令人崇拜、令人喜爱的父亲了。

然而,他的父皇到底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父亲,他还是个皇帝。

太子握紧了皇帝的手,低声道:&ldo;我知道的,父皇。&rdo;他用力咬紧牙关,咬得牙关发酸方才把哭声憋回去,&ldo;您是天子。天子者享天下供奉,当视百姓为子女,以天下江山为重。&rdo;

他小时候不知道这个道理,一直很生气:为什么那么多的兄弟姐妹,只他一个是十岁不到便搬去东宫独住的,边上还有一群他父皇给他请来的名师,时时刻刻的盯着他,只要有一点的错处便要狠狠的批一顿。二皇子偏还不服气,事事都要与他争,却不知道他过得有多么难,多么嫉妒这些能够在父皇母后身边撒娇的兄弟姐妹。可如今他才明白,无论是皇帝的位置还是太子的位置都不是容易坐的,绝没有享了其中富贵却又嫌弃其中艰难的道理。

这一寸寸的江山都是皇帝浴血奋战、耗尽心血得来的。他爱元德皇后、爱谢贵妃这些妃嫔旧人、爱所有的子女、爱郑娥……可那些都是不一样的,都是无法与天下江山相提并论的。所以,当太子不堪此位时,纵是违背誓言、纵是百般心痛,他仍旧还是要废太子的。

皇帝看着他,点了点头:&ldo;你明白,也好……&rdo;他似乎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片刻,忽而翻了个身,摆摆手道,&ldo;行了,我原本还想见见崔氏和康乐。现今想想,还是不见了。&rdo;相见不如不见,也不必至如今这般摧心。

太子跪在地上,含着泪,郑重其事的给皇帝磕了三个头,然后方才一步三回头的起身离开了。

才走到门口,便听到皇帝的声音:&ldo;你回去收拾收拾吧,想要带什么就带什么,莫要委屈了自己。黔州那里比不得长安,自己多顾着身体……&rdo;说到后头,皇帝语声一顿,只是长长一声叹息,终于还是没再说话。

太子踉踉跄跄的从内殿出来,险些栽到在地,还是黄顺给扶了一把。

太子妃崔氏满目担忧的上前搀着太子的手,柔声道:&ldo;殿下,没事吧?&rdo;

太子回望了一眼这恢弘雄伟的甘露殿,满目的阖上眼,然后又睁开,轻声应了一句:&ldo;没事,&rdo;他眉头一抬,又道,&ldo;走吧,回府收拾东西。父皇隆恩,特许我们带些东西去黔州。&rdo;

太子妃崔氏微微点头,又转头安慰了女儿几句,牵着太子的手一起走出了甘露殿,走出了这座充满了人间顶端的富贵权势的宫城。

一月后,崔氏也是这般平静而又从容的陪着太子与女儿,一齐走出了这座困了他们整整半生的长安城。

长安城里,总是走了旧人来了新人。废太子一行人四月初离京去了黔州,而五月里,吴王妃便抱着她才出生不久的女儿上了京城。

吴王妃一来,吴王府上下都恍然一新,吴王边上那些个王昭仪送来的宫人全都被吴王妃自个儿笑纳了。她还特特进宫去和王昭仪说话,一脸难为情的解释道:&ldo;母妃给的人都是极好的,我瞧着也喜欢的很,索性便收到身边留用了。&rdo;

王昭仪多少有些个不开心,嘴上却还是道:&ldo;那便好……&rdo;她想了想,不免拿着孩子说了吴王妃一句,&ldo;你也是!孩子还小呢,哪里经得起这长途跋涉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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