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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芸诺清澈的眸子含着暖暖笑意,目光扫过金花侃侃而谈的红唇,温声道,“不碍事,远亲不如近邻,你也听过这个道理,我和嫂子遇着事儿,你们最先挺身而出,我心里都记着呢。”
听了这话,金花笑得更是合不拢嘴,比划了下手里的菜刀,“这点算什么,你们也照顾我们颇多,礼尚往来,一点小忙哪值得你一直挂在心里,估摸着时辰,裴三兄弟该回来了吧。”
天色发白,沈芸诺抬头看了看日头,迟疑道,“只怕路上遇着事儿耽搁了。”话声一落,院子外传来车轱辘声,金花笑道,“铁定是裴三兄弟回来了,听声音,怕在河滩边呢。”
雪后,万籁俱寂,车轱辘碾压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沈芸诺也听到了,“我把院子门打开,金花嫂子去堂屋坐会儿吧,今日忙完我们就休息两天。”之前灌出来的腊肠,今日要熏干,沈芸诺想起一件事来,后院堆着得树叶怕是不够了,草棚还没有弄完,明后天,裴征得在家里将草棚弄出来,她则要去山里砍树叶。
打开门,瞧见牛车上坐了好些人,大生罗春苗他们都在,裴俊和周菊也过来了,沈芸诺将两扇门全部打开,待人走近了,盯着牛车上的猪肉,皱眉道,“今日怎么又多了。”
裴征沉着眉,低声道,“铺子上的肉全买了,一头猪,一百五十斤肉,已经和老板说好了,明日就不去他那边买肉了。”镇上卖肉的有三四家,他之前一直在那边买也是因着沈芸诺的提醒,另外两家卖肉的明显不是卖给村里人的,去那两个铺子的大多是住在镇上的,他一次没去过。
沈芸诺猜想其中出了事儿,人多,没有细问,大生他们帮着把箩筐抬下来,沈芸诺抱下小栓和小安,叫他们陪大丫玩,罗春苗将自己大女儿也带来了,小喜,今年八岁了,水灵灵的,容貌随了罗春苗,说话做事带着股机灵劲,沈芸诺喜欢她得很,村子里有风俗,求亲戚,小孩子第一回来要给个封红,一文钱,小安和小栓之前搬家来过,小喜却是不曾,沈芸诺进屋往红色的纸带装了两个铜板,兜在怀里,准备小喜离开的时候给她。
大丫喜欢和小喜玩,四个人在后院玩雪仗,沈芸诺吩咐他们小心些,帮着金花他们切肉,裴征和大生去后院搭草棚,裴万和裴志他们说话,裴勇和裴俊在边上默不吱声,裴秀快成亲了,家里的事儿安排得差不多了,明日赶集去镇上买肉回来做席面就成,周菊和邱艳在屋子里说话,两人皆怀着孩子,话题也多绕着孩子转,周菊初为人母,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邱艳则因着沈聪喜欢这个孩子,面上也高兴得很。
院子里气氛融融,不知何时,天边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沈芸诺搁下菜刀,见他们皆低着头,一条肉一条肉切着,沈芸诺帮大家倒了水,提醒他们歇会儿,“今日把这些肉弄出来就是了,工钱也会涨些,明后天暂时不来帮忙了。”
切完手里的肉,罗春苗又从箩筐里拿起一条,肉都是洗干净了放箩筐里的,她拜访好,抬头看向沈芸诺,心里不赞同沈芸诺做法,一天十文已经算多的了,再往上涨,沈芸诺和裴征会不会吃亏,裴年在镇上酒楼有份工,家里不差钱,因而想提醒沈芸诺两句,“我们家有五个人,涨工钱的话我们家可是赚地多了,都是亲戚,你估摸着给就是了,没有工钱,你和堂弟说声我们也会来的。”
村子里帮忙,除非靠手艺吃饭的有钱拿,比如打地基垒墙做家具的师傅,其他帮忙多是吃饭就成了,多少年了,村子里一直这个规矩,沈芸诺这种,不给工钱他们也是会来的。
“堂嫂说的话我明白,今日刀疤大哥他们有事儿,大家估计要忙到很晚,明早手臂酸痛是少不了的。”裴家大房没有分家,五个人,算起来一百文的工钱,沈芸诺暗暗咋舌,没想过有朝一日,她和裴征会有钱请人帮忙。
大家说说笑笑,又接着切,中午,大家都提出不回去了,给的工钱多,不帮忙把活趁早做出来,他们心里不踏实,沈芸诺将准备好的调料交给裴征和大生,后院的草棚,还有忙活两日,裴征和大生洗了手,将肉和开,很快,院子里飘来香味,他们不吃饭,沈芸诺蒸了一蒸笼粗面馍馍,沈芸诺和裴征也吃的这个,邱艳和周菊以及四个孩子吃得稍微好些。
家里的粗面是别人叫沈聪帮忙送的,对村子里的人来说,能送粗面也是极为体面的了,叫沈聪帮的忙铁定是大事儿,不过她没有细问,手里有了钱,坛子里放的都是细面,后院的林子旁边有个地窖,里边堆放的也有细面和大米,地窖的事儿,只有少数人知道,里边放的粮食是以备不时之需的,之前没能耐,如今日子好了,自然要多储存些粮食,这件事儿,金花都不知晓,韩城他们也买了粮食放里边,外边有石头当着,门也是不起眼的,不仔细研究根本看不出来。
肉多,几人灌腊肠一直不停歇,家里的绳子是从隔壁村买的,稻草编得小绳子,将腊肠捆成一节一节的,长短刚合适,裴征买回来的时候说起过,卖这种绳子的多是家里老人编的,人上了年纪,或者腿脚有毛病,就靠着这种手艺多少挣点钱过日子,五十根一文,能帮衬家里多少是多少。
沈芸诺不灌腊肠,而是将他们灌好的,提去后院挂着,来来回回的走,刚挂了几根回来,听着门外有人大声拍门,听声音是她不认识的,心下好奇,却见裴俊直起身子,走了过去,手上沾满了调料,“三嫂,时刻周家的人,我去吧。”裴征和他说过周家的事儿,周菊对周家寒了心,欠钱的事儿铁定不会管的,而且,有空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明白得很。
看在周菊的份上他乐意帮衬一把,然而不会傻傻的一次一次被周家人利用,先在旁边桶里洗了手,站起身走了出去,屋子里,周菊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眉头紧蹙,“俊哥,是我娘他们?”周菊知晓周家人欠了银子,当初信誓旦旦断了亲,如今又上门,她心下烦躁不安。
“你回屋里坐着,我知道这么做的,你别出来。”裴征和他说的时候特意提醒周菊肚子里的孩子,此刻,裴俊马虎不得,打开门,果然,周家人都来了,周二和周大鼻青脸肿,嘴巴都歪了。
见着人,周菊娘哗的声哭了出来,“女婿啊,你二哥这会遇着麻烦了,你可不能不管他死活啊。”说是哭,眼角却没有泪,斜着眼,一个劲儿得往院子里瞧,周菊三嫂家有钱她是打听过的,说起裴征,大家都羡慕得很,媳妇长得好看,儿子乖巧懂事在学堂念书,起得屋子宽敞大气,其实是茅草屋,半点不比青砖大瓦差。
裴俊面露不喜,“娘,我能帮什么忙?当日家里挣钱的路子都说给您听了,我和阿菊之后都不卖豆腐了,手里哪有银子,况且,当日发生的事儿,阿菊想起来现在还哭呢。”
裴征特意和他说了这件事儿,他转而告诉了周菊,周菊红了眼眶,心里不难受是假的,手里唯一挣钱的路子没有了不说,娘家人为着丁点好处闹得家里不安生,出了事儿又想着她的好了,“我终于明白三哥三嫂看大哥大嫂的目光了。”周菊哭完和他说的话。
有一种亲戚,便是离得再远,再闹得不堪,也不是想甩就能甩开的,周家人对周菊来说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周菊娘面色一僵,瞅了眼旁边两个儿媳,都是两个败家娘们惹出来的事儿,否则,自家如今只怕挣了不少银子了,哪会成这步田地,老二也不会去赌场那种地方,狠狠剜了两人一眼,知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手抚摸着饥肠辘辘得肚子,天一亮大家就出门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此时闻着院子里飘来的香味,肚子更饿了,咽了咽口水,道,“什么事儿我们进屋再说吧,裴三和裴三媳妇也在家呢。”
裴俊知晓裴征的性子,周家进了院子如果闹出点事儿,裴征不会顾忌丁点面子,而且,因为他娘的事儿,裴征和他心里有了隔阂,他哪敢将人往院子里引,缓缓道,“娘,我和阿菊手里没有钱,二哥欠的钱我们也没有法子,你们还是想其他法子吧。”
周菊娘哪肯,今日那帮人说不准又去周家闹了,她心里怕得很,伸手拉住裴俊,“裴四,你可不能不管我们一家子死活,阿菊跟着你过苦日子,我们可没有嫌弃裴家穷,今时,你们手里有银钱了,不能忘了我和你爹。”
裴俊进退两难,“娘说的什么话,当日卖豆腐,娘闹死恼火,连阿菊都不认也要做豆腐的法子,依着法子,您喝爹靠着卖豆腐一辈子吃穿不愁,如今来找我们,我和阿菊没了挣钱的路子,能帮衬你们什么?”
周菊娘面色一僵,悻悻然道,“话不能这么说,当日也是我和阿菊爹糊涂了,你和阿菊还年轻……”
“娘,您还有脸说这些吗?”周菊见裴俊靠在门边,心里不踏实,将她娘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她娘死要卖豆腐,她和裴俊如今还能靠卖豆腐营生,听着她娘的话,心底蹭蹭蹿出一股怒气,冷着脸道,“当日您怎么说的要我找人做个见证吗?我日子过得差,回家您和爹给我和俊哥摆脸色,日子过得好了,您就巴着学手艺,宁肯不认我这个女儿,如今出事儿了,想起我还能帮衬您是不是,娘,人心都是肉做的,您以为我会答应吗?”
周菊眼眶通红,她见着沈芸诺和沈聪,心里是真心羡慕,沈老头和罗氏性子不好,沈聪和沈芸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她知晓,终其一生,她也盼望不到那样一份亲情,她认了,然而,她娘却只想着怎么搜刮她,而不是帮衬她,念及此,周菊笑了出来,眼角落下两行清泪,“娘回去吧,家里不是还有粮食和田地吗?二哥欠的钱总会有法子,当初如果不是娘要了做豆腐的法子,今天二哥欠的钱我说不定能帮衬些。”说完,啪的声关上了门,哽咽道,“娘和叠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回去吧。”
裴俊见她难受,嘴唇动了动,外边,周菊娘哭喊起来,坐在雪地上,双手捶地,对周菊破口大骂,周菊笑笑,“看吧,这就是我娘,即使求人帮忙也不会低声下气。”周菊夜硬气了,周家得事儿她不会搭理的,人心散了,再也难聚,和裴家人是一个道理。
周老爹也骂了起来,一时之间,院子外热闹起来,周菊抹了抹泪,手扶着肚子往屋里走,周菊娘听着门里边没了动静,骂得更大声了,一家人准备赖着不走了,谁知,背后传来低滴的笑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句话文绉绉的,道理还真是不假,刀大哥,有人跑到咱家门口来了,正好省地我们走一趟了。”
听着说话声,周菊娘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来人,随后,啊啊大叫,周大周二挨了打,对刀疤他们心生畏惧,也不帮着骂周菊了,找地到处逃,刀疤冷哼一声,“逃?尽管逃,老子懒得追,明日撬了你家大门把里边的粮食家具全部卖了,不信凑不够银子,大不了,拿着画押去县衙,收了你家田地抵债。”
一句话,叫周家人顿时焉了下来,周菊娘眼珠子一转,跑到刀疤跟前,指着禁闭的院门道,“你们来得正好,我们就是来拿银子的,这户人家是我女儿三嫂家,家里可有钱了,你们去村子里打听一遍就知道,老二欠的银子你们问她要,她手里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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