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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次看路遥表情实在太过奇怪,便问了一句你要豆腐干什么?路遥咬牙切齿地道:撞豆腐一头磕死。此言一出殷梨亭大惊,忙不迭的叫来在路遥眼中的那个不折不扣的庸医说:大夫你看看她你看看她,你确定她只是伤了胸肺没伤到脑子么?路遥本就上火,闻言表情彷如夜叉,庸医大夫早就在路遥杀人的眼神下练成了沉默是金外加连滚带爬逃命的本领,而殷梨亭这些天已经对这表情有了完全免疫的本事。
事情是这样,那天少林寺的人走了之后,几人在大殿上聊了几句。正说到一半,路遥忽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轻轻揉了膻中穴几下,便觉得一口腥甜上涌,路遥自知不过是方才气息滞郁所积,无甚大碍,觉得要是喷出来弄脏了大理石地面还得劳烦人家道童擦,于是用袖子借着擦嘴的动作,将一口血吐到袖子上。本以为动作天衣无缝,她却没想到坐在她旁边的殷梨亭正担忧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一点小动作全没逃过他的眼睛。只见殷梨亭袖风微卷,路遥那一只灯笼袖就被翻卷上来,殷梨亭一看,只见浅碧色的灯笼袖上一片黑漆漆的血迹,立时瞪红了眼看着她。
一向温和的声音头一次厉喝:“路遥!”
于是后面的事情基本上可想而知,路遥被几人二话不说送回房间,并被软硬兼施的要求待在床上至少半个月。一听此事,路遥差点当场再吐出一口血来。连忙发誓赌咒说以她神医的名义名声名誉,这吐口血不是大事,吐出来就好了。不过这回似乎没什么人打算相信她,更是完全藐视了她作为一个神医的尊严,居然从山下找了个土的掉渣迂腐不通的老大夫给她看病,并且开了路遥形容为浪费医疗资源的“药方”。临时被师父停掉医理课的寒兮每天按上课时间来陪快长出蘑菇的路遥说话的时候,路遥次次拿着那药方熬出来的药,对小寒兮耳提面命说将来你要是给我开出这种方子我就亲自动手清理门户以节约医疗资源,也省得给我出去丢人。小寒兮乖巧的点点头,这差不多是让路遥唯一满意的事情了。
这期间殷梨亭天天过来,每每过来两人天南海北聊些东西倒也愉快,只要不涉及那倒霉的药方子。殷梨亭说路遥只要你自己开一个好点的方子,那大夫的自然不用吃了。路遥先是满脸郁闷寻思不是我不开呀是根本没有可开的呀这没病开个啥呀,可是眉眼一转,提起笔来刷刷刷刷写了个方子说就这个了,比那大夫的高明多了。然后暗爽在心说可算解脱了呀解脱了。谁知道一天以后殷梨亭送来的还是以前那药。路遥忙说这不是我开的,殷梨亭默默地看着路遥说我问过四哥了你开的是甘草润喉露。路遥见被殷梨亭看穿了,立时瘪了茄子,哀怨的喝着那味道诡异的药,脸上表情痛苦至极。殷梨亭奇道你一个大夫怎么这么怕喝药?路遥翻了个白眼说你这么爱练剑怕不怕被剑砍?
期间倒也不算寂寞,听闻她受了点“伤”,还是被少林寺的和尚用内力打伤的,就连俞岱岩以及常年很少出院子的张三丰都来看了看她。她不知道谣言被传成什么样子,但是从俞岱岩跑来看她一边咬牙切齿的大骂少林寺的模样,她琢磨着似乎外面的谣言走型的厉害。于是连忙解释小妹根本全无大碍,都是你六弟不放过我呀不放过我,闻言俞岱岩愣了,随即一脸笑的灿烂的模样说那路遥那就好好歇着吧。那笑委实让路遥慎得慌。
而张三丰来,路遥苦着脸说张真人啊求求您了,管管您的六弟子,要不多给他留点功课让他没时间来折腾我,再这么下去我身上可以长木耳蘑菇鲜灵芝了。张三丰哈哈一笑道灵芝可是好东西,我们武当药材最好的便属灵芝。于是路遥彻底被当今武林泰斗的跳跃式思维完全折服,更加深信凡是一代名宿伟人的思维必定与常人不一样,然后开始反省作为一个神医,她的思维是不是太正常了点。
终于在闷在屋中的第五天,路遥想起因为前一段时间的极端忙碌而被彻底遗忘在枕头下面的秋燃版倚天屠龙记,想想少林寺那群暴力和尚前来找茬的事情,又想想殷梨亭那日对自己所说的关于张翠山的事情,路遥琢磨着如今不必从前,自己眼下似乎介入了少林和武当的恩怨,里外还是先读一遍比较保险,否则闹不好会陷入麻烦。于是这一遍彻底毁了路遥后半个月的生活。以傅秋燃所记载,俞岱岩的伤并没有好,导致后来张翠山夫妇归来后没混几天便自杀身亡,遗孤且人品常常爆发的张无忌因寒毒流落江湖而机缘巧合下习得九阳真经,最后成为明教教主,这个事件的最终点止于朱元璋统明教灭元朝。然而现在……现在俞岱岩再过不了几个月就可以活蹦乱跳的和俞莲舟对练武当绵掌了……路遥痛苦路的把头往被子里一埋,发现自己犯了个相当严重的错误,全然改变了原著进程。结果接连好几天,殷梨亭看路遥一反常态,躺在床上都不安分的样子瞬间变成蔫头耷脑的霜打茄子,心里不禁开始不安,琢磨着是不是路遥比较和别人不同,就好像阿燃不能养在笼子里,否则定然抑郁而死。于是说:路遥,要不以后你就在山上转转吧,只要小心不用随便用内功就好了。本以为此话一出路遥会瞬间恢复精神,谁承想路遥有气无力的摇了摇手,道了一声知道了,随即继续头埋进被子里拱来拱去。弄得殷梨亭担忧不已无所适从。
直到这一天,张松溪来了。
张松溪看着路遥无精打采的蔫儿样,微微一笑,桌子对面坐了下来,问到:“小路可感觉好些了?”
路遥抹搭着眼睛点点头,道:“好些了好些了。”
张松溪心下暗道,居然没有按一贯的语气说“我根本就没事”,可见问题有些大。
不过张松溪今天却是特意有事而来,加上路遥历来是爽快人,于是闲聊了两句,即便正色开口:“小路,有件事情张四哥要请教你一下。”
路遥听得张松溪语气郑重,于是也正了脸色,问道:“请教谈不上,有事张四哥就说吧。”
张松溪微一迟疑,道:“我曾听闻六弟跟我提及,说是你曾与他讨论我五弟之事。”
路遥心中一凛,这几日被那《倚天》的原著搞得不知所措,现在一说这些事情她就头疼兼头大。于是只是采用最保守的政策……点了点头。
“以路姑娘所见,我五弟是否平安……还有可能回来么?”
路遥一手抚在脸上,“张四哥,我又不是神仙,这种事情怎么知道……”
张松溪叹道:“这两年我们师兄弟找遍了大江南北,尤其是南方一带,几乎每一座山都被武当弟子掘地三尺找了一遍,然而竟然半分讯息也没有。活要见人、这……唉!”
路遥听得张松溪口吻心中不是滋味,思索片刻,终究还是眨眨眼,开了口,“以张五侠之能,若是有事,想来也不至于连一丝线索都留不下。而以殷六哥所述,这谢逊也绝非常人,本事功夫,怕是比张五侠只高不低吧?”
张松溪倒是很客观的点点头:“想来当是如此。”
路遥道:“这就是了,两个人再加上一个人精似是天鹰教大小姐,只要这三个人不自己掐起来,估计就算遇到危险也不会有大事的。”
“这层关节我也曾想过,既然王盘山岛上没有五弟,而其他派别中人皆无幸免,想来至少谢逊当是未有为难五弟才对。只是这些年啊……”张松溪长叹不语。
这些年……这一句叹息让路遥蓦地想起了傅秋燃,只因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秋燃也曾有过。那时她与秋燃两人并肩而立,春日里有些料峭的寒风吹乱两个人的发丝和地上的纸灰。路遥只觉得那纸灰腾空而起的时候,零零落落的撕扯在春风里,仿佛撕扯着自己所有的精神与力量。那时就是秋燃的这一句“这些年啊”的感叹,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清泪已尽,纸灰四起得那种不动声色的撕心裂肺。
“我们兄弟只恨当初放五弟一个人去了龙门镖局,二哥和七弟这几年来常常自责,怨自己行得慢了,晚到龙门镖局几日。就这几日,便让五弟从此不知所踪。我也想着若是一切可以重来,随便哪个师兄弟在五弟身旁,也不至如此。”
“若一切可以重来……”路遥低低叨念,不禁想到于秋燃和自己,若一切可以重来又会怎样呢?上一世的是是非非起起落落一时之间悉数闪现于眼前,悲欢离合,无法成说。她曾经与秋燃说,总有人说人生便是一场游戏,其实若真是一场游戏便好了,那样的话,可以随时读档重来。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也无数次的偷偷问自己,如果在预知了结局的情况下,一切可以重来,那么她会怎么做,秋燃会怎么做,是否沧海会变成桑田?每想到此处,路遥就把脸埋进被子里,告诉自己人生无法假设,也不能重来。可是每到此时,那些在纸灰四起的时候已尽的清泪,会一股脑的涌上来,湿了巾被。只因重来的结果,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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