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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号恒星的旅行者（第1页）

星际码头上的场景总是乱糟糟的。除了环境的脏乱之外，旅客嘈杂的交谈声和轰鸣的机械声似乎也从未停止过，吵得让人头大。

李渡舟此刻就站在码头广场的大门口，准备从这里搭乘前往一号行星的客运船。他看着门口的指示牌，四下打量了一下，便兜里摸出了耳机戴上，提了提肩膀上的背包带，拖着行李箱向着码头广场走去。

进入码头广场之后，通常要乘坐客运船的人需要到广场左手边的客运大楼一层接受安检，而后上到不同楼层进入到客运船内。客运船通常有五层楼左右高，其巨大的圆形外观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曾经的火箭。除了最底层的推进装置和最上层的中控中心之外，中间三层都是载客区，每层也都有伸缩连廊连接到客运大楼的对应楼层。一个客运大楼外面通常有三到四个停泊区，每个停泊区内都可以停放一个标准客运船。这些客运船都承担着行星间旅行的功能，完成不同行星之间的人员交换。

货运船通常则都会停在广场右手边大楼附近。它们的主要职责就是将不同型号的电池箱和材料箱从各个行星送回到二号行星，再将空的材料箱、电池箱和维持各个基地生活保障的基本物资从二号行星散发出去。在李渡舟的印象里，货运区的工人们总是不知疲倦地忙碌着，绝大部分人负责货物的装卸，剩下的小部分人则会定期把电池箱送到联合政府的物资储备部，再从物资储备部领取给各基地配发的物资送回到广场上，交给其他同事们配给到不同的货运船上。

李渡舟过了安检上到二楼后，便倚靠在窗户旁边的墙上，沉默地注视着广场上的工人。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除了这里、联合政府的办公地点和城里的各个医院之外，似乎只有联合政府的官员家里没有停电的时候。每天晚上，当李渡舟从窗户向外面望去，窗外只有几处星星点点的亮光，和几栋灯火通明的大楼。而当李渡舟陪着父亲在那些大楼里加班的时候，父亲就会抱着他坐在窗边，和他一起细细地数着这些闪闪的灯光后都是谁的家。

“爸爸，为什么咱们家也不会停电呢？”李渡舟眨巴着亮亮的大眼睛问父亲。

“因为爸爸妈妈在这里工作啊。”父亲笑着：“咱们家每年领到的电池可比那些黑着灯的人家要多很多哦。”

“那这些人家为什么不多领一些电池呢？屋里黑黑的，多吓人啊。”

“他们呀，他们都是很坚强的人，不怕黑的。把电池都留给咱们，就是为了让咱们这些胆小的人更好地工作呀。”父亲笑着回应道。

李渡舟不自觉地泛起了一丝温和的笑意。在他的印象里，父亲虽然在防卫署工作，但从来都不像其他的同僚那样不是冷漠就是傲气逼人，也没见他跟任何人发过脾气。每次想到他的时候，李渡舟的心里总会有一阵暖暖的感觉流淌出来，像是拥抱一样包裹自己。

“想什么呢？梦到娶媳妇了？”李渡舟的后脑勺上突然挨了一巴掌。他回过头一看，阿克莱正站在后面，浓密的大胡子和他的脸近在咫尺。

“哎哟，你吓死我！”李渡舟一个趔趄，立刻摘掉耳机后退了两步：“叔，你啥时候能不这么神出鬼没的。看着五大三粗的，为什么走路连声音都没有。”

“你自己戴着耳机听不到，反过来还怪我吗？我问你呢，是不是梦到娶媳妇了。”阿克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悄悄凑过来问到：“你跟我说，你去能源基地，是不是惦记谷梁家那俩小姑娘呢？我可告诉你，我跟她俩打过包票的，这次肯定把你带过去。我甚至怀疑啊，她俩没准儿都把房间给你收拾好了。”

李渡舟苦笑道：“叔，你可别拿我开心了。什么叫惦记她们俩啊。我承认我喜欢问梦和问心，但是我对问梦的喜欢和对问心的喜欢不一样啊。要非得按你那种惦记去理解，那我也只惦记问梦一个人。”

“你看你看，你还是有心思娶俩。”阿克莱的表情突然暧昧了起来：“自己都差点说漏嘴了。你放心，凭我对谷梁玉衡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反对的。再说了，都是为了人类繁衍后代，娶两个合理合法，你怕什么。”

“怎么就合理合法了？自古以来都是一夫一妻制。叔，别再逗我了，求你了，我说不过你。”李渡舟哀求着，而后又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问到：“叔，我的生日礼物你放到哪儿去了。”

“放心吧，到地方我就拿给你。”阿克莱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朝着李渡舟挤了挤眼睛：“你现在不要担心这些。去一号行星的船快开了，你赶紧上船吧。我得回运输队那边。等到了地方我找人去接你。”

李渡舟应了一声，阿克莱便离开了。正在这时，楼内的广播也传来了嗡鸣，清凌凌的女声覆盖了整个楼层：“开往一号恒星——能源基地的客船开始检票了。请去往一号恒星——能源基地的旅客拿好自己的票据和ID卡，到各楼层的二号停泊区检票口检票。”

李渡舟整顿了一下心神，从衣服内侧的兜里拿出了自己的ID卡和船票，拖着行李箱便向着二号停泊区走去。从检票口到船舱内，一路上要去能源基地的人不少，李渡舟观察了一下他们，有一部分和他年龄相仿，估计也是去能源基地报道的新人，还有一部分是年龄比较大的人，可能是去探望自己亲人的。前些日子太阳活动爆发，能源基地里面有不少人因为抢救电池箱受了伤，这些老人应该是担心自己的孩子，都赶着这一趟客运船去能源基地。

李渡舟通过检票口，进入到船舱内。船舱内部的空间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可能是为了尽量缩小飞船的体积，减轻电力消耗。前后排座椅之间的空间比较宽敞，因为星间旅行通常都会耗时很久，这样设计保证可以把座椅放倒变成床铺，让旅客能够休息。每一排的椅子边上都有一个很粗的轴连接到墙壁上。当客运船切换飞行姿态时，这些轴就会根自动调整座椅的朝向，让乘客能够一直保持水平状态。

李渡舟按着船票找好了自己的座位坐下，这是一个靠着过道的位置。但是他心里总是惦记着自己没看完的那本计划书和那个记忆单元，也怀疑为什么母亲不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更在怀疑为什么母亲明知阿克莱接受过“治疗”却还是这么信任他。不过现在想这些事情也是徒劳，自己的生日礼物被阿克莱藏了起来，无从查证MPS的根源是什么。联合政府的说法是，MPS是解救人类的希望，它整合了迄今为止人类最全最大的知识库，可以将知识编入人类的大脑，让每个人都成为各个领域的专家。同时MPS也具备医疗功能，能够对各种非损伤类的脑部疾病进行“快速而安全”的治愈。虽然李渡舟一直对这些说法抱有怀疑，但是那些借由MPS成为专家的人又确确实实正在推动人类的发展，各种新的想法和实验层出不穷。放眼历史，没有哪个时代像现在一样有如此多的科技成果，也没有哪个时代像现在一样，各个行业都在飞速发展着。

不过李渡舟和联合政府内的绝大部分人一样，都没有使用过MPS，更谈不上借助它成为什么领域的专家。李渡舟现在具备的所有知识，都是自己一点一点学来的。这其实很反直觉，如果MPS真的如此强大，为什么联合政府内的人却都不愿意使用它，反而还要采取这种漫长的学习模式呢？

不过所有的疑问都只有当自己好好看一遍那份计划书之后才有被解答的希望，所以现在李渡舟也想不了那么多。他只想快点到达能源基地，快点看一看那份计划书和记忆单元里面都是什么，也看一看姥爷最后站立过的地方。在这之前，还不如放下心里的包袱，安心享受下载好的电影，重温一下他所向往的那个流光溢彩的年代。

李渡舟伸了个懒腰，戴上耳机。就在他准备打开手机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略带痞气的男声：“哥们，让一下呗，我坐里边儿。”

李渡舟抬起头，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生，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个子很高，灰色和蓝色挑染的头发显得格外扎眼，身上穿着白色的卫衣，应该是纯棉的面料。李渡舟没再继续观察，他可以立刻判断的就是，这种打扮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搞不好就是联合政府里哪个高级官员的儿子。

“哎，哥们，麻烦你动一动啊，我这箱子推不进去啊。”面前的男生明显有些不耐烦了，李渡舟哦了一声，站起身来把他让了进去。这小子一屁股坐下之后，立刻从包里面翻出来一听咖啡和一听汽水，也不顾旁人的眼光，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李渡舟皱了皱眉，且不说这种饮料多难弄到，像他这样没完没了地喝，少不了要去厕所方便。前排的人已经把座椅放倒躺下了，本来还算宽敞的空间立刻变得有些狭窄。到时候他一定会时不时地叫自己给他让个路。自己也真的不太想和这样的人有太多的交流，只想安安心心地看完电影。李渡舟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跟他换个座位。

“呃，那个，这位···哥们，咱俩要不要换个座位啊，里面挺挤的，我怕你行李箱放不下。”

“哎，没事儿，我这专门选的靠窗的位置，不用换。”这小子大大咧咧地回答道。

“啊，好。”李渡舟回应了一下，同时在心里暗想：“忍一忍吧，五天时间，忍一忍就过去了。”

“嗝~哎，哥们。”正当李渡舟重新拿出手机，准备欣赏电影的时候，这个看起来很不着调的小子把汽水一饮而尽，突然就过来向他答话：“你是不是也要去能源基地啊，是不是也是能源基地的储备人才啊。”

“啊，是。”李渡舟随口敷衍，一边想着怎么才能终结话题，不和他继续说话。

“哎，我一猜就是。说不好以后咱们还是同事呢，先认识一下呗，我叫斯克莱特。”说着，他把手伸了过来，示意李渡舟和他握握手。

与他的打扮和发色不同，李渡舟发现他的手十分修长，骨节分明，中指指甲侧面有一条不太明显的缝隙，看来也是常年握笔的手。

李渡舟伸出手来，握了握他的手：“我叫李渡舟。”

斯克莱特咧嘴笑了起来：“哎，那你肯定也是好大学毕业的啊。我可听说这次能源基地的标准提高了不少，一般人想去还去不上呢。你是哪儿毕业的？”

李渡舟假装用手揉了揉胃部，回应道：“我学校一般，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学。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这一路赶过来真的有点累，而且我还晕船，能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吗？”

斯克莱特似乎听出了李渡舟的意思，满不在乎地笑了几声：“哈哈，理解理解，我赶过来也挺累的。正好我也歇一会儿。反正以后共事的时间还长着呢，聊天也不差这一会儿。”

李渡舟见他愿意放过自己，便立刻放倒了座椅背对着他躺了下去，脱下外套盖蒙住头，不再搭理斯克莱特。他终于能拿出手机，点开了自己最喜欢的那部电影，在宁静祥和的故事中和典雅柔和的音乐里慢慢地沉入了意识的海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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