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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笑道，&ldo;我在济南府的政纪不差，再调任必是要升迁的，如今朝廷纷乱，中京我是不打算回去的，直隶同样在京城大人们的势力范围之内，因此我便打算再往南走走。正巧扬州的盐政混乱，巡盐御史又重病不起，不如去管上几年，也好躲过朝中的乱象。&rdo;贾敏不知盐政的厉害，听说要去扬州，就想起早年娘家也在那里督造海防来着，她是调回京城才出生的，只听兄长讲过江南的繁华富丽，能去父亲任职之地重游，心里先就满意了几分。黛玉却在心中苦笑，也不知现任巡盐御史是真病了，还是应付不来四方伸手讨银子的窘况，不得已才装病的，自家跳到那个坑里也不会比现任好到哪里去。以她的年纪，对朝廷的事又没法多说，只能表示海边已经待腻了，不喜欢南方雨水闷热，问爹爹能不能想法子调到西北，长安府是唐朝古都，她想去那里看看。女儿的话让林海和贾敏都笑了起来，朝廷调任哪是他们能说得准的，即便活动关系也得在圣上圈定的范围内才行，内地时局稳定无需强干之人，再如何也不会把林海安排过去的。林海之所以愿意前往扬州盐政，一是因为圣意难却，当今年纪越大性情越孤拐，要是敢逆他这次，以前的功劳好处就会被一笔勾销，那时才真的生死难料了。再来林海也是想一展所长，平稳江南盐道，让同僚见识一下自己的手段能为，让那起在背后编排他是依靠祖宗功绩才能平步青云的小人闭嘴。林海自认担任盐政还是很有优势的，他出身勋贵，祖籍姑苏，在扬州当地人脉极广，不会被地方势力太过为难。又由科举入仕，在清流中亦有很高声望，官场上也不会被人使绊子。在任时政通人达，就可以安心处理职务冗杂，不用担心外部干扰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自家后院也同样平静无虞，妻子出身国公府，温厚贤淑，风骨傲人，绝不是那等轻薄骄奢之辈，干不出贪脏妄法的蠢事。女儿又是灵心慧性，谨慎细致的品格，即便出门交际也不用担心她让人骗去当玱使。有贤妻娇儿坐镇后宅，全家一致对外又可省去他许多顾盼之忧。黛玉也知道朝廷的决定不是走关系就能改变的，又见老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便知去扬州已成定局了。她也不再纠结无法改变的事，转而向贾敏讨来清点奴仆家口的工作。年底调任时总不能把所有下人都带上，势必要留些人来打理在济南府置办的产业，因此清点人口再量才而用也是必须的。贾敏不疑有他，反倒很高兴女儿愿意接手这项繁杂的工作，黛玉命人重新钉造家口花名册，边清点人头边登记。除了个人的姓名年纪等基本资料，还记录了擅长技艺和当差记录，有无赏罚等等。又让人另起一页，把每人的三亲六故也记录下来，为了增减页数方便，黛玉还让人打造了六只能开合的铜环，以及铁制的打孔器。打孔器有a4纸大小，类似一个扁平的铁匣子，打开上盖后将十张纸摞好放进去，再合起上盖用力一按，不仅能把纸张裁成相同大小，还能在一边打出上下各三个孔洞，再用铜环穿起来，就是一本古代版的活页本了。有活页本统计人口时就方便了，只要铜环够大，本子可随意增厚，增加记录也方便得很，写张纸再夹里面就完事了。出现错误也好修改，不过是重写一页的事，不仅整洁好查阅，也比在固定本子上涂改容易多了。黛玉看着自己还原出来的办公用品，心中很是得意，颠颠跑去向长辈们炫耀。林海他们早知道她找匠役的事，家中房屋器具时常需要维护保养，木匠铁匠篾匠这类匠役都是常备的，他们也没太过在意。没想到黛玉为了记录方便，竟能想出使用活页装钉的办法来，虽然有容易遗失和篡改等缺点，但用来装订些家常纪录的东西实在太方便不过了。黛玉在全家人的夸赞中迷失了自我，很快就尝到了得意忘形的苦果，打孔器被老爹征收，让人放到外书房去了，家里的铁匠也因几位长辈和兄长下达的打造任务忙不过来，她再想打个新的还得往后排。黛玉从带鱼气成了河豚，奶娘和几个大丫头只得安慰她，好在铜环没被抢走，她们之前因为好玩儿钉了几摞子纸，够用好久了。她白了眼使劲憋笑的几人，她们的样子让她想起上辈子的自己，果然看到老板倒霉就高兴是古今打工人共同的特性。黛玉用时将近一个月，才统计好在济南府的全部下人，又让人找来大张的京榜纸，根据记录的亲属关系，画出了奴仆之间的关系图谱。这张图完成时，别说贾敏了，连林海都震惊了，看着上面密如蛛网的连线，第一次直观了解到下人之间关系的错综复杂。从一人的关系往下看，就能发现通过联姻和认干亲，他可以跟家中所有人扯上联系。这还是到济南府后打发了不少人，每年又采买新人的结果，要是留在一处不动地方，家里下人的结党情况只会更严重。贾敏想到娘家那些奴仆，只因侍候过长辈有些脸面，连小主子都不放在眼里。家生子的关系网十分庞大，处置一个就有无数人来求情，也不好认真与他们计较。时间长了那些胆子大的连主子都敢欺压，三位庶姐打小就没少吃亏，也难怪她们即便在婆家再艰难，也从未想过求助娘家。贾敏想到这里心口不由发紧，把黛玉揽在怀里，咬牙问道，&ldo;在家里可有人惹你不开心了？&rdo;黛玉听娘亲的语气，像是只要她指出一个人来，她就能亲自上去咬人似的。见老爹也关切的看向自己，她赶紧摇头，无奈道，&ldo;我的脾气你们还不知道么，谁敢不听话我当场就发飙了，还用得着想出这么隐晦的方法向你们告状么。我就是在登记家口时总是听到有些人被反复提起，就在心中梳理他们的关系，结果越理越乱，就找来纸张画了出来。你们没见这是几张大纸拼接在一起的，刚开始画时我也没想到会乱成这样。&rdo;林海指着图谱叹道，&ldo;你的年纪还小，看不出这其中的厉害，下人沆瀣一气，联手遮天，就相当于掩住了我们全家的眼耳，再听不到看不见他们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了。等他们在外面惹出了祸事，后果却要由我们一家来承担，这就是放任下头人串连一气的下场。&rdo;一直看图谱没出声的乐清闻言，不觉冷笑一声，&ldo;朝廷何尝不是如此，那起小人结党营私，在朝内蒙蔽善政，在外又向百姓卖弄权势，以至贪酷之风盛行，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rdo;黛玉听愤青老师伤时骂事已经习惯了，她画出这张图来就是想提醒父母整顿家中人口，防止到扬州时被人侵入进内部，让身边的人算计了。至于朝廷如何，反正一时半刻也倒不了，就随他去好了，她更在意家里的事父母要如何处理。贾敏见女儿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思忖片刻才苦笑道，&ldo;朝廷的事我们暂时插不上手，可家里的事却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不如这样吧，我们在远处买几个庄子，找那牵扯最多的几房人放了身契，他们在外头没安顿下来前可以先佃田地过活，等找到营生了再离开不迟。&rdo;林海听后赞赏的点头，&ldo;如此就算妥当了，那些人虽处事过激，也是在我们林家效力过的，既放了身契又给条活路，任谁看了也只会说我们林家仁德。&rdo;黛玉心里暗笑，要论牵扯最多的，除了娘亲的奶娘白嬷嬷也没旁人了。她在林家经营了二十多年，可谓树大根深，虽然被打发出去了，家里的孙男娣女照样在府里当差，时不时还要进来请安说话，就算没了实权，也没人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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