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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红儿突然叫了起来,“别杀他!杀了他,尸体就成了毒源,碧水寨就没了!”
石秋的剑中途停顿,他突然后悔不复管这闲事。他已身在屋中央,为巫蛊之力所驱的老族长被他出剑一激,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向他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辰幽剑锋芒闪动,石秋退了几步,突然向红儿道:“把酒壶给我!”
红儿一怔,急忙将酒壶朝他扔去。石秋接过,咬开壶塞,将雄黄酒浇在剑上,边后退边对红儿道:“把姜嫂子带出去!快!”红儿也不多问,便将母亲身体拖出屋外。石秋把一壶雄黄酒都洒在近房门之处,扔了酒壶,自己屏住呼吸跃到老族长身后,反转辰幽剑,用剑柄如风般打了他身上十几处大穴,心知未必有用,但姑且一剩果然那老族长虽已无心智,但打穴之力仍是受实了,便此站着不动,喉咙里仍发出些“嘶嘶”的声音,就似嘴里有一条蟒蛇一般。石秋闪过他身边急退出屋,向门口叫道:“快去取些木板来封住这屋子!”
外屋中那个身着青褂子的青年与门外许多村人因事出突然,都一时失措,听了石秋一声喊,急忙都各回各家去取木板。不一会儿工夫,十几个壮汉将族长所住的屋子封了个严严实实,又将雄黄酒遍洒屋子上下,但无论如何,族长喉中发出的“嘶嘶”之声总是隐隐可闻。众人站在屋前,石秋问道:“你们可有谁知道这是何种蛊术?”
那青褂男子道:“寻常炼蛊之时若生意外,我们都有解救的办法,可是方才各家都拿出自己的办法来试过了,不仅一点用都没有,还仿佛是越来越厉害,到了后来只能去请姜嫂子,可谁知道……”
众人都垂首不语,石秋忽道:“红儿呢?”
青褂男子道:“她带姜嫂子回家去了,其实原先族长就时常暗地里思量那个沙漠子的事,她连着许多年来此斗蛊,从开始全败到后来渐渐占了上风,族长嘴里不说什么,却时常自己到山林中去炼蛊,本来碧水寨远离这些纷争之事,从来都是太太平平的……”村人听他此话也多有唏嘘。
石秋听他说沙漠子之事,心中忽然一亮:“对了,我进村时见那沙漠子装束,似乎与数年前扬州易楼一役见过的几个瀚海异族之人甚是相像。”
那青褂男子闻言道:“那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石秋摇头道:“我也不是太清楚,但听说他们是自北域一片大沙漠中来的,行事神出鬼没,江湖上偶尔能听到他们的一点事情,但那些消息也都飘忽不定,有人说他们是上古遗留下的某族王室,也有人说,他们是世代栖居沙漠的一个教派,手段极为阴险,只是似乎有些没落。”
那青褂男子道:“无论如何,那子来到这里都没什意。”他转向众人,“今先派些族人看守族长的屋子,天明之时,各家主人都到寨中央聚集,商量有没有什么解救族长的法子。”
众人都答应了,眼见已深,有那青褂男子留下了先前封屋的十几个壮汉看守,自己也并不回去。石秋见人群散去,便也向红儿母所居的竹楼走去。那青褂男子叫住他:“这位公子!”
石秋回头:“何事?”
青褂男子走上前来,沉吟片刻道:“容我问一句,公子来这滇南群山之中,可是想找什么东西?”
石秋眼中精光一现,并未回答。那青褂男子道:“请别误会,我并不是想刺探你。只是……你若是为了去找那件东西,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石秋凝视着他,四目相交,彼此都坚持着自己的意思,稍顷,石秋道:“多谢好意。”说罢也不再回头,就向前走去。那青褂男子望着他背影叹了口气,自去巡视族长的屋子。滇南明媚的月下,碧水寨终是有些惶惶难安的意味。石秋经过寨中央族长与那沙漠子斗蛊时所站的地方,见到地上模模糊糊的血迹,心中突然有些不安。但他并没有多想,回到红儿母的竹楼,里面静悄悄的,正如他初入碧水寨时那样,没有一丝声响。
屋中没有点灯,石秋站在门口,隐约看见姜嫂子躺在里面的一张竹塌上,毫不动弹。他看见她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白布,鲜血已经不再渗出来。红儿坐在她身边,头垂着。他走进屋,地板发出“吱呀”一声,红儿回过头来:“石大哥?”
“嗯。”石秋答道。他取出火绒点亮了灯烛,见到了红儿的神。他有些惊讶。火光亮起时,他已经作好准备会见到一个骤然失母的小孩,哭哭啼啼,需要他去安慰。可是红儿的神已经很平静,脸上的泪痕并不多,一双如水般的眼睛瞧着他。她只是无论如何不肯离开母亲的尸身,直到必须决别的时候。并无过多的不可接受,辗转悲戚。抑或那些身在汁繁华之地的人们太久不见了这些,反到惶惑。
石秋忽然对这个孩有了些新的感知,如同她神间偶然一现的落寞。他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生平头一次对一个初次相识的人温柔一笑。正在这时,寨中深处又动起来,有人喊叫,有人奔跑,似乎发生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红儿立刻跳起来,向门外跑去,不假思索地。毕竟还是个孩子,石秋想。那种不着痕迹的掩藏,或许连他也是做不到的吧。他转身,想向外追她,猛然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冰凉彻骨,汗毛倒立。石秋回头,烛光中他看见姜嫂子圆睁着眼睛,艰难地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不要……带她……去……剑……湖……宫……”最后一个字落地,她的手松开了,双眼盍上。死亡的气息瞬间吞噬了她的脸,灰败之迅速弥漫。
石秋心中呯呯乱跳,那一瞬之间,他忽然知道了自己也是会怕的,会怕得如此厉害,他伸手抹抹额头,喘了一口气。外面的喧闹声更厉害了,加着人和孩子的尖叫哀嚎,他不能再呆下去了。
他提剑从竹楼上跃下,看见红儿被一个壮汉撞倒在地。那汉子急急地拉她起来:“快走吧,红儿丫头!这碧水寨呆不得了,蛊毒全漫出来了,守屋子的人一个都没剩下!”
红儿怔怔地:“你说什么?碧水寨呆不得了?”
那汉子道:“是啊!快走吧,带最要紧的东西走,逃迭来总有活路!”说罢那汉子松开她,自己往寨口疾走而去。
红儿兀自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还想往寨子里头跑,石秋拉住她:“快走吧,里面去不得了!那瀚海巫蛊太过厉害,这寨子是得烧了的好!”
“烧了?”红儿看着他,“你说烧了?……”她的眼神蓦然有些恍惚,仿佛落入了深渊。石秋看着她,两人在仓皇逃离碧水寨的人流中定定地对视。石秋不再说话,忽然紧紧地揽了揽她,抓住她的手,向外走去。
曙光仿佛是隔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穿破云层,洒落到连绵的山脉和湖泊之上。一些幸存逃出的村人散在一处溪旁,有些还没醒,有些掬一捧溪水啜饮。碧水寨中蛊毒肆虐,住惦族长家近的人们几乎都没能逃出来,那渗透了严实木板的妖异气息将那些一天前还安宁和乐的人家毁于一夕。他们逃出来,连翻了一座山头,才终于稀稀落落地在这里停下。多数人只来得及卷上几件衣服和银钱,拖家带口,在溪谷中歇息一。那把火,终是没有人去放,或是高高的山头能阻隔那一切,或是他们根本没有想过。
红儿醒来的时候,石秋已经在边上坐了很久。他只是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磕睡了一会儿。这些苗人仿佛世代不与人往来,无半点警惕之心,歇息的时候,连守的人都没有。石秋坐在红儿身边,望着天不语。
红儿坐起来,默默地整理睡乱的发髻。那是姜嫂子几个月前才教会她盘的高髻,是苗家子成年的标志。睁开双眼的一瞬间,她看见霞光万丈的天际。日出的那一刻总是得让人忘记一切,又在日出之后想起。头一次,她觉得天上的太阳也是会骗人的。
但那一切又已经真实地发生过,永远铭刻在记忆里。石秋在边上等着红儿走去溪边梳妆,有几个苗人给了他们一些食物。石秋没有吃那些食物,看着红儿:“你们……恐怕要再翻几个山头,去寻找邻近的村落了。”
红儿吃着一枚山果,没有说话。石秋又道:“放着碧水寨那些中了蛊的人,会有什皿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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