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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轻鸿很快从病房里出来,看起来倒还算是平静,可他微微低头垂眸,苏苡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ldo;他跟你说什么?&rdo;
她迎上去挽住他,被段轻鸿轻轻拨开手。他一刻也不耽误地扯开身上的无菌服和帽子,又去拉扯她的,揉成团狠狠塞进一旁的医用回收桶,才牵起她的手直直走出去。
&ldo;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rdo;苏苡看出他的情绪还是受到影响,尽管极力忍耐,仍有丝丝缕缕不受控制的消极分子跑出来,如伟岸堤坝fèng隙里渗出的水,为避免在真正洪流中土崩瓦解,还是早作提防的好。
段轻鸿看着她,眼睛里除了愤怒、不甘还蓄满悲伤。是的,悲伤,印象中除了在新加坡陈家旧屋为养母上香那一回之外,她没见过有任何一个时刻可以用悲伤来形容这个男人。
她与他在城市绿地的长椅坐下,两人肩膀相抵,像是互相倚靠。她给他时间沉默,整理思绪,不知该怎么出口的话由得他去酝酿合适的说法,如果他愿意,就这么一直坐到天黑也不要紧。
要相伴走一辈子的人,要是连这点耐心都没有怎么行?
过了不知多久,段轻鸿看到日头西斜,夕阳给一切景致镀上浅浅金色,忽然想起当初在涅浦顿号凭海临风,好像也是这般情景。
段峰那时还没死,他人前人后装作孝子模样,戏假尚有几分情真,亲近父亲的心思其实是真的。
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ldo;小苡。&rdo;他终于开口,喉头干涩,&ldo;当年我养父母家那把火,不是段长瑄放的。&rdo;
苏苡微怔,&ldo;你怎么知道,他告诉你的?&rdo;
段长瑄特意找他们来,是为澄清这份冤屈?不应该啊,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其他罪责都坐实,就算这件事真的不是他做的,又有什么必要特意向弟弟解释?兄弟俩水火不容,难道到这尘埃落定的时刻了才来忌惮段轻鸿,想求他保证剩余日子的安逸无忧?
&ldo;也许他只是胡诌的,你别相信!&rdo;
段轻鸿摇头,笑得有丝苦涩,&ldo;不是有句老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事到如今,他再没必要骗我,而且知情的人不止他一个而已。&rdo;
&ldo;还有谁?&rdo;
&ldo;他说如果我不信,大可以去问熊定坤,他也知道。&rdo;
苏苡心跳乱了几拍,有些不详的预感,&ldo;你已经向他求证?&rdo;
&ldo;没有。&rdo;他仰起头,&ldo;如果你知道他说的是谁,也就不需要去求证了。&rdo;
苏苡与他交握的手心里全都是汗,那样残酷的答案呼之欲出,她宁愿他们今天没走这一趟,他什么都不知道反倒好。
&ldo;是我亲生父亲,段峰。生下我,抛弃我母亲,没有养育过我的男人,亲自下令,派人一把火烧掉我从小长大的家园,是不是很讽刺?&rdo;
苏苡用手掩住唇,把到了嘴边的惊呼压下去。
&ldo;他从我出生日起就知道我的存在,从没想过把我接回身边照顾,尽一个作父亲的责任。要不是当年段致远和段长瑄相继出事,他压根不会想起我来。&rdo;
段轻鸿烦闷地掏出烟来想点,可是看到身边的苏苡,又把这点欲念都揉碎丢到一边。
&ldo;他请私家侦探调查我和陈家,那时我一点都不知我生父姓段,他的财势与我无关。他料定我不会那么容易接受他,也不一定肯听他的话回段家效力,所以放那把火烧掉我跟陈家的联系,让我没有退路。&rdo;
他的悲怆感染了苏苡,她眼圈泛红,&ldo;怎么会……这太残忍了!&rdo;
段轻鸿笑笑,带一丝自嘲,&ldo;段家人做事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事实证明也真的有效,我竟然就相信了他,乖乖认祖归宗回归段氏,拿他的钱读大学,一毕业就学他那一套管理隆廷。&rdo;
&ldo;他明知道你把这件事算在你二哥头上,也不声不响?&rdo;
&ldo;仇恨也是成功的催化剂。你不知道怨恨段长瑄、势要将他踩进十八层地狱的念头让我有多卖命工作!十年里我牺牲享乐、自由和感情,就为击败对手,为我爸妈报仇,可是到头来,原来最大的对手却是我的亲生父亲!&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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