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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七层潮汐（第1页）

李元清晰地感受到，上方的命源潮汐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吞噬着涌入的命源之气。

蓦地，方圆十数万里的广袤区域，恰似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竟在这一瞬，隐隐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之感。

...

黄沙在风中翻卷，如无数细小的刀刃刮过脸庞。归忆镇外的老树下，两块玉佩合二为一，裂痕弥合的瞬间，天地仿佛静了一息。那古文浮现的刹那，远在极西之地的第八碑突然震颤，一道幽蓝光柱冲天而起，撕裂云层，直贯星河。

李昭握紧玉佩，指尖传来血脉共鸣般的灼热。他望着兄长李元温润却深不见底的眼眸，忽然明白??这不仅仅是一场重逢，更是命运齿轮重新咬合的开端。

“你一直在那里守着它？”李昭低声问。

李元点头，目光投向西方：“第八碑不同于其余七十一座。它是命脉之核，是记忆网络的中枢。若无人以共主之血镇压反噬，整个大陆的记忆将如潮水退去，连最深的爱恨都会化作虚无。”

“所以你把自己锁在那里，十年不曾归来。”

“不是锁。”李元轻笑，“是我选择了留下。就像余青山选择跃入阵眼，像林七甘做轮回弃子，像你一次次点燃残卷中的火种……我们所做的，从来都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让‘记得’这件事本身，不至于断绝。”

风停了片刻，老树枯枝上的一片叶子缓缓飘落，正好落在玉佩之上，旋即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化作点点微光，融入夜空。像是某种回应，遥远的天际竟有星辰微微闪烁，仿佛千万年前那些逝去的灵魂，在黑暗深处轻轻应答。

小女孩站在不远处，仰头看着这一切，怀里紧紧抱着那卷残章。她不懂什么叫“共主之血”，也不明白为何一块玉能牵动天地运转。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要走的路，比去断魂谷更远，也更危险。

次日清晨，守忆堂钟声再响。

三十六名弟子列队于庭院，黑袍加身，骨灯悬腰，手中握着由释忆花提炼而成的记忆晶石。余月柔亲自前来送行，肩披白羽披风，眉心绘着醒魂符印。她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将一枚小小的铃铛挂在其颈间。

“这是我母亲留给父亲的信物。”她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力量，“现在，我把它交给你。若途中迷失方向，听一听它的声音，就会想起??我们为何出发。”

小女孩用力点头，眼眶微红：“我会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

平志勇虽未痊愈，仍派弟子送来一只青铜匣，内藏三味解药原方，附信一句：“若见黑雾侵体者，速施此药，迟则神识尽毁。”字迹潦草，显然是在剧痛中写下。

林七的身影最后一次出现在北荒边界。他在因果罗盘上刻下最后一道轨迹后，整个人如沙粒般溃散，唯有一缕残念附于罗盘指针，指向极西：“时间不多了，噬忆火即将苏醒，而新清忆使已渗透七州官府，掌控释忆花田。他们正在制造‘伪忆药剂’，让人自愿遗忘过去，接受被编造的新身份。”

消息传回时，李昭正坐在竹轿中闭目调息。听完禀报，他睁开眼，金纹在眉心一闪而逝。

“原来如此。”他低语，“他们不再强迫人们忘记，而是用温柔的方式诱导??告诉世人‘痛苦源自记忆’，只要服下药剂，就能获得安宁。多么完美的谎言。”

“那我们怎么办？”小女孩忍不住问。

“揭穿它。”李昭站起身，尽管身形瘦弱，气势却如山岳压境，“真正的安宁，不来自遗忘，而来自面对后的释怀。他们想抹去历史，我们就让更多人亲眼看见真相；他们想封锁声音，我们就让每一个记得的人都开口说话。”

十日后，队伍再度启程。

这一次，随行者增至百人，来自各地的觉醒者纷纷响应号召：南境渔村的老妪献出祖传的“梦织图”，图中记录了三百年前命碑初立时百姓被集体洗脑的全过程；东岭隐士交出半部《焚忆录》，揭露清忆使如何通过梦境操控人心；甚至有曾在敌营服役的叛逃者带来密档??新清忆使已在九大城市布下“静思院”，名义上疗愈创伤，实则每日悄然抽取万人记忆，炼制成维持第八碑稳定的替代能源。

“他们在用活人的记忆喂养旧制度的残骸。”李元看着密档，脸色阴沉，“这不是重建，这是复活。”

越往西行，异象愈烈。

某夜宿营于荒原，众人围坐篝火，忽觉四周温度骤降。地面浮现出层层叠叠的脚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环绕营地形成一圈闭环。小女孩惊觉那些脚印大小不一，有孩童的、老人的、跛行者的、赤足女子的……每一步都渗出淡淡的血痕。

“是亡者的足迹。”李昭喃喃，“他们在提醒我们，这条路，曾有太多人走过，却从未有人走完。”

当夜，她梦见自己站在一座无边无际的碑林之中。每一座碑上都刻着一个人的名字，而名字之下，是一段段被剪碎的记忆片段：母亲哄睡的歌谣、少年初恋的吻、战友临终前的嘱托、孩子第一次叫爹娘的声音……可这些画面正被一只无形的手逐一剥离、焚烧，化作灰烬飘散。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想救他们吗？”

她转身，看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身穿褪色的守墓军旧袍，胸前挂着与她颈间一模一样的铃铛。

“你是……余前辈的母亲？”

老妇人微笑，却不答，只伸手指向碑林尽头。那里有一扇门，通体漆黑，门缝中不断溢出幽蓝色火焰。

“门后关着的，不只是噬忆火。”她说，“还有所有被强行夺走的记忆本身。它们被困在那里，变成了怨念与执念的集合体。一旦爆发，足以让整片大陆陷入永恒的混乱梦境。”

“那该怎么办？”

“打开门的人，必须既是守墓军血脉，又是万骨之力的继承者，还得愿意付出代价??用自己的全部记忆作为交换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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